大雾拦江

我想写的更好

【妙知调酒24h/长岛冰茶】在异国他乡邂逅真爱是否弄错了什么?

一发完笨蛋恋爱喜剧 现PA 带一点养猫(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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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维和他的猫被房东赶了出来。

好巧不巧,他一手抱着猫,一手托着行李箱,还没在大街上走几步,天就阴沉了下来。卡维暗叫不好,他把伞落在了前房东那里,只能脱下风衣外套披在头上,狼狈地在雨幕中继续前进。

那只蓝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,忽然从他怀里跳了出去 ,虽然它体重感人,速度却一点不慢,卡维只是稍稍愣神的功夫,它已经快到街角了。

“……喂!”卡维徒劳地大喊,那只猫没一点回头的意思,他认命地卷起风衣,托着行李箱狂奔,心里暗暗发誓接下来的一个月不给它猫条。

好在街道上的行人不多,卡维拐了几个弯,终于是看到了自家祖宗。猫蹲在一家店门前,正叫个不停,卡维掐着它的后颈,把它重新抱在怀里。“我真是怕了你了,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惊喜吗?”卡维用了点力气揉猫的头,惹得猫叫更加凄惨。

卡维四处望了望,发现了一个能避雨的小屋檐,他按住又想逃离的猫,卯足劲准备一口气冲过去时,店门开了。卡维应声回头,恰巧有人才走了出来,兴许是天太过阴沉了,所有事物都变得黯淡了不少,卡维头一次见那人的绿眼睛,还是为是灰色的。

卡维愣神的时候,怀里的猫果断扑倒那人的怀里,然后在两个人呆滞的目光下疯狂甩水。

……卡维已经不想要它了。

“你的猫?”那人神情复杂。

“是……”卡维视死如归,“抱歉,我会赔偿的。”

“没事,洗洗就好。”男人犹豫了一下,伸手给猫顺了顺毛,那蓝猫立刻趴在他怀里叫唤起来。卡维已经不想在看了,可能今天命中注定是要丢脸的。

两个人走到小屋檐下避雨,看到卡维拖得箱子,男人问道:“你在找房子?”

“嗯。”卡维摸着鼻头,还是没把前房东抖出来。

“我在找室友,你要去我哪儿看看吗?”他顿了顿,“顺便换件衣服。”


“真浪漫呐——”珐露珊托着长音,语调透露着敷衍,“所以,你什么时候表白?”

“表白?”卡维一下炸了毛,和他家那只蓝猫一个样。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,被酒味刺激得浑身发热,“不不不……我才不要。”

“哈?你拉着我讲了半个小时的故事,难道不是为了让前辈给你捅破窗户纸的勇气吗?”珐露珊顿时气不打处一来,“卡维,我的论文还没修改完呢!”

“抱歉,这顿我请!”卡维双手合十。

珐露珊用吸管搅拌着酒精饮料,反正今晚的时间已经浪费了,她决定好好发光发热一下:“所以——你喜欢艾尔海森,还不想表白?卡维……作为前辈,我还是不想你走上歪路的。”

“打住!”卡维扶额,“你就这么想我?”

“那你说接下来准备做什么?”

“我这不是怕吓到他吗?万一他不喜欢我呢?”卡维郁闷地趴在桌子上,玻璃材质的桌面冷得他一激灵,反倒清醒不少,“前辈支支招呗。”

“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他,他不可能感受不到吧,你们还是室友呢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。”珐露珊打了个响指,“这样,你试探着给他一点暗示,他要是回应了,你就果断出击!”

“好!”

卡维在珐露珊惊慌的呼喊声中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。


艾尔海森来接人的时候脸色很不好,珐露珊默默为卡维祈祷三秒,然后抛弃了他。看着计程车开远,艾尔海森才将视线挪到卡维身上,半挂在他身上的男人已经神志不清了,明明酒量一塌糊涂,酒吧倒是去得比谁都积极。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,艾尔海森没有犹豫,直接掐住了卡维的脸往外扯。

“痛!”

“能自己走吗?”

“不能。”卡维把头埋在他肩上,“……我头疼。”

“活该。”艾尔海森翻了个白眼,却还是伸手给他按摩太阳穴,“最后一次,再有下次我不来了,你自己谁在酒吧地板上过夜。”

“反正你每次都来。”卡维傻气地笑起来。

艾尔海森又面无表情地扯了扯他的脸。

“喂……真的很痛的!”

到家已经是深夜了,家里的猫主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,这几天两人都在忙学业,没时间熬猫,只能被猫熬。蓝猫先是跳到他们脚边绕了几圈,也不知道是嫌弃酒味还是嫌弃人,又撒腿跑开了。

“小梅!”卡维就要去抓它。

艾尔海森把人拉回来,蹲下身给他换鞋:“你哪回抓到过它?悠着点吧。”

卡维不吱声了,看着艾尔海森的发顶发呆。等换好了拖鞋,艾尔海森抬起头,视野里便只剩下他的绿眼睛,鬼使神差的,卡维想要伸手去碰,艾尔海森下意识闭上眼,睫毛扫过指腹,痒得卡维发颤。

他想起珐露珊说的话,又想不完整,只记得一个“果断出击”。于是他也蹲下身,迎着艾尔海森的目光吻了上去。没什么感觉,卡维退了回来,本能地舔了舔唇,“没味道啊。”他低喃,然后又亲了上去。

这下艾尔海森炸了,他推开卡维,连鞋也没换,踉跄着走向客厅。没走几步身后就没动静了,他回头,发现卡维已经靠着鞋柜睡着了。

“……”

猫走到艾尔海森脚边蹭他,叫个不停,一般这样就是饿了,卡维叮嘱过不要被它忽然而来的殷勤骗了,这家伙不能再胖了。但眼下情况特殊,艾尔海森破例给它加了一餐宵夜,然后走到玄关换好鞋。拖干净地板后,艾尔海森抓着卡维的脚脖子把他拖到床上。

看着呼呼大睡的某人,艾尔海森心情复杂地关上了门。


“昨天你还在纠结要不要表白,今天你告诉我你们亲了?”珐露珊机械性地鼓掌,“太那个了。”

卡维红着脸喝了一口气泡水,他这回是真的后悔了,至少三个月不会沾酒。“怎么办啊,家里的猫也像吃错药了,看到我就跑。”他越说越委屈,“我又没亲它,它干嘛针对我。”

“猫是不可能被琢磨透的,放弃吧人类,让我们聊回你亲爱的室友。”珐露珊也不管电脑里修改到一半的论文了,八卦道,“你亲完后,他什么反应 ?”

“好像没什么反应吧?”卡维又想了想,确定道,“是没什么反应,好像还把我拖到床上了。”

“他真爱你啊,都这样了还不让你睡地板。”

“……能不能说些正经的。”

“很正经啊,我觉得你能顺势表白。”珐露珊玩着手机,“你都亲了,总不能不负责吧?”

“我当然会负责。”卡维嘀咕道。

“那你现在走吧,我刚问艾尔海森那个系的学生了,他十分钟前离开教室,你速度快点,能赶在他进房间之前回家。”珐露珊给卡维看聊天记录。

卡维道了谢,一刻都没有久留。

他跑到家的时候艾尔海森正站在房门口,看到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秒。“……想和我聊聊?”他有些疲倦地问道,放下了门把手上的手。

机会不可多得,卡维点头,反锁上门。

“昨天的事我都记得,艾尔海森,对不起。”卡维有些不敢看他的脸,“但是我……”

“我现在很饿,楼下餐厅还没关门,一起去吧。”

“啊?”

艾尔海森啧了一声:“去不去?”

“去!”卡维狂点头,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换鞋,没看到猫主子,只好先把猫粮换好,重量有点不对劲,他回头问艾尔海森,“你给它开小灶?”

“昨天晚上它一直在闹,你又……”

气氛诡异地尴尬起来,卡维咳嗽一声,把背包丢在沙发上:“走、走吧,今天我请客。”

餐厅里有很多学生,卡维还看到了珐露珊。看对方一脸坏笑,他默默扯着艾尔海森的袖子走到珐露珊看不到的位置。

艾尔海森翻着菜单:“珐露珊?”

冷不丁从他嘴里冒出这个名字,卡维顿时汗如雨下。

“她在七分钟前问了我的行踪。”

……果然。卡维抛弃队友:“她问你这些干嘛?”

“不应该是你问的吗?”

“事先说明,不是我要问的,但的确是她帮我问的。”见瞒不过去,卡维只好承认,或许想要骗过艾尔海森就是一件蠢事。

艾尔海森不说话了,他翻看着手机,卡维坐在对面,险些因为心跳过快晕厥过去。他尝试性开口:“那个,艾尔海森,我其实……”

“先生,请问你们需要些什么?”

“一份萨布兹炖肉。”

“先生您呢?”

“……和他一样。”

卡维目送服务员离开,扭头去看艾尔海森,他又低头翻手机去了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电子设备痴迷了。他百无聊奈地敲着桌子,珐露珊这会儿来了消息。

【躲我干嘛?你要表白啊】

【没呢】

【差不多吧】

【是要表白就是,差不多是什么意思】

卡维抹了把脸,一脸慷概就义的表情。

【是】

珐露珊发来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。

【表情放松点,严肃成这样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仇,艾尔海森估计以为你是找他道歉的】

【……知道了】

这么一打岔,卡维倒是放松不少,他双手放在桌面上,直直地盯着艾尔海森:“我有话要说。”

艾尔海森闻言抬头,卡维深吸一口气:“其实……”

“对不起,我忘记问你们口味了!”服务员刚被后厨训,愧疚地跑到他们身边,见两人一个面色如常,一个一脸菜色,他惴惴不安道,“怎、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……”卡维捂住脸,“我没忌口的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“好的好的。”

看着服务员跑回后厨,艾尔海森收回目光,装作无意地问道:“你刚要说什么?”

“先吃饭吧。”卡维伏在桌面上,不愿面对现实 。

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。

这家餐厅算是附近最出名的,卡维经常来,对饭菜的口味也习惯了,珐露珊在他们上菜后就走了,想来应该是论文还没修改完,着急忙慌的。

“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?”

“去趟书店。”

“呃,我陪你吧。”

艾尔海森诧异地挑起眉:“你模型做完了?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卡维努力让自己冷静,“那边不碍事,我陪你去……行吗?”见艾尔海森怔怔的模样,卡维伸手晃了晃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艾尔海森移开视线,不自然地咳嗽一声,“没上菜之前,你准备说什么?”

忽然聊到这个话茬,卡维条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子,下意识地观察四周的环境,那个服务员远在餐厅的另一端,忙得脱不了身。他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艾尔海森,正准备开口,就看到推门而入的珐露珊。

“我……”他可能今天水逆。

“卡维!”珐露珊手忙脚乱,“猫!”

卡维猛地站起身,在街道上看到了自家主子肥胖却健步如飞的身影。


三个人追了几条街,终于是围堵住了猫。卡维没好气地提溜起它抱在怀里,想不明白这么胖一只猫怎么能跑得那么快。见势不妙,猫开始夹着嗓子求饶,用肉垫按压卡维的手臂,十八般武艺全开。

“不准撒娇!”卡维毫不客气地把它丢给艾尔海森。

“可能是家里窗户坏了。”艾尔海森冷静分析。

“我回去再修修。”

“距离上次它从窗户溜出去才过两周,我的建议是找专业的修理工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我没修好?不可能,它一定是从别的窗户翻出去的!”

“我们不如现在就回去看看。”

见势不妙,珐露珊立刻开溜:“我还有事,就先走一步!”她走了几步转过身,煞有其事地提醒道,“快下雨了,你们早点回去。”

留下的两人一猫面面相觑,倒没立刻行动,卡维查了查天气,嘟囔道:“哪里要下雨了?”

“你听不出来吗?”

“听不出来什么?”

“她让你把表白的话留到家里说。”

卡维眨眨眼,一股热气涌上脑门:“……你!”

艾尔海森笑了笑:“走了。”

“不是……喂,你等等我!”



【妙知调酒24h/苦艾】禽兽-02

转第三人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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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mmary:这镇上有一只禽兽。



“你们在上面聊了什么?”芙丽特急切地问。

“没聊什么。”艾尔海森落座,把手边的餐盘递给了卡维,“不会是你感兴趣的话题。”

芙丽特不死心地看向卡维。

“那些书的内容,你也想看?”卡维也撒了谎,并因此有些得意。

芙丽特瘪嘴,模样委屈:“我没有一个聪明脑袋。”

“我们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艾克把蘑菇汤推到芙丽特面前,打断了他们:“我们还是别在餐桌上讲这些了。芙丽特母亲在世的时候教过,是她自己不认真学。”

“那些字就像蚂蚁在爬,我头都要炸了。”芙丽特瞥了艾尔海森一眼,语气愤然,“艾尔海森学得比我快,妈妈也喜欢夸他,我总是多余的。”

“抱歉。”

“我才不需要你的道歉呢!”

芙丽特开始用叉子搅拌汤汁,艾克严厉地批评了她。

卡维不好多嘴,恰好这时艾尔海森用小指碰了碰他的手腕,他扭头看向艾尔海森。

“你这次来待多久?”

“三天左右。我还要画一幅画。”

“准备画什么?”

“还没想好,你有什么推荐的吗?”

“镇子北边有片湖,你可以明早去。”

“你去吗?”

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
“我很少看见你出门。”

“我不爱出门。”

艾尔海森舀了一勺汤,显然不愿意继续说了,卡维也只好顺从他的意思。


湖的周围栽满了雪松,这会儿刚入春,天还是很冷,松针被雪块压得交错在一起,生生顶起来几厘米厚的积雪。卡维架好画布,又重新缠紧了围巾,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开始作画,到了下午,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走到湖边钓鱼,他仔细看了看,发现是镇长。

老人十分艰难地坐下,并不急着将鱼饵钩在鱼钩上,而是从厚外套里摸出香烟,划燃火柴抽了起来。

他抽得很快,几分钟不到就解决了,卡维看得咂舌,做完这些镇长回头向卡维招手,卡维愕然地眨眼,慢吞吞地向他走去。

“你是艾克的朋友?”

“算是吧。”

“你跟他怎么认识的?”

卡维感觉被冒犯到了:“这和您没关系吧?”

镇长砸吧着嘴:“好吧,原谅我的失礼。先生,你今天怎么来这里了?”

“我来写生。”

“来这里的人可不多,我每天都来,你是我今年在这儿见到的第一个人。”

“我还以为这里会很受欢迎。”

“镇上受欢迎的地方只有酒吧。”镇长干巴巴地笑起来,“先生,你还没回答我呢,谁告诉你这里的?”

“艾尔海森说的。”

“真是奇了怪了,他从不出门的。”

“那也太夸张了。”

“哈哈的确呢,但他真的很少出门,居然会知道这里。”

他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,卡维看出他没有继续讲话的打算,自己说要回去了。他们一人钓鱼一人写生,直到太阳落山。

卡维把工具都收好,走到湖边帮镇长起身。

“你还真是个好人。”镇长的眼睛发亮,忽然憨态可掬起来,笑容里带着讨好,“我有个问题,先生,希望你能回答我,艾尔海森过得好吗?”

见他忽然这样,卡维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——难道他这一下午都在纠结要不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吗?

“他当然。您为什么要这么问?”

“我就问问。天色不早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他用围巾裹住嘴,直白地拒绝了回答。

回到镇上时,卡维又见到了那个妇女。她用一种恐慌地表情看着卡维,将镇长拉到自己的身边。卡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,手在空气中徒劳地垂下。

“先生,您这是做什么?”

“我在帮他,您看不出来吗?”卡维恼怒地说道。

妇女慌张地回避他的视线:“哦……我当然看得出来!”她的声音变大了,想让自己更有气势,“但,您为什么要去那里……我丈夫钓鱼的地方?”

“我只是去画画,那里难道是他专属的吗?”

“您不明白!”她忽然痛苦地低喃。

“什么?”

“抱歉,先生,她吓着你了,别在意。”镇长叹着气,“你走吧,替我向艾尔海森问好,如果你相信我们不是坏人,就别告诉艾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。”

接着他们低下头,互相搀扶着离开了,卡维想要去追,但他刚迈出步子,那对老夫妻就因为走得太快摔倒在地,没等卡维去扶,他们又艰难地爬了起来,用更快地速度继续前进,卡维只好停在原地。

他揣着满肚子疑问回到艾克的家,艾尔海森还是在老地方翻书。见卡维回来,他放下书,把卡维拉到房间。卡维忽然有了某种预感,低声问他:“你故意的?”

“嗯。”艾尔海森点头承认了。

“你想要我们见面?为什么?”卡维不可置信,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利用。

艾尔海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卡维,卡维被他看得不舒服,败下阵来。他低下头,避开艾尔海森的视线,心里觉得难受——那双眼睛不该是这么冰冷的。

艾尔海森没理会他的别扭:“他说了什么?”

“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,否则我是不会说的。”

“他是我父亲。”

“……什么?那你为什么还要被艾克领养?”

艾尔海森示意卡维小声点,他们走到床边坐下,头挨得很近。卡维有些懊恼自己的窝囊,都这样了,自己还是不自觉地会想挨艾尔海森近些。

“他干了不能被原谅的事,我被当成抵债的东西了。”他平静地说道,像是在讲别人的事。

卡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他下意识又去看艾尔海森的眼睛,之前的暖意似乎都是假的,那双眼睛现在不含任何情绪。就像被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淋了,卡维只觉得浑身发冷,再次接受了事实——他被艾尔海森利用了,只是还不确定从什么时候开始。这样的结论让他很不好受,卡维起身准备离开,但艾尔海森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你没什么想问的?”

当然想知道,卡维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好奇心如此强烈。

他又坐回艾尔海森身边:“你想要我做什么?”

艾尔海森的眼底闪过一瞬的错愕,又立刻恢复平静:“你要帮我?”

“我又不讨厌你,不过你的利用的确很让我不爽。”卡维尝试表达自己的愤懑,“利用一个雪夜借住的学生,你也算走投无路了,我就大发慈悲吧。”

“……还真是谢谢了。”

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。艾尔海森没有告诉卡维他的计划,而是坦白了望远镜的作用,和卡维想得差不多,压根不是用来看星星的,他基本不能出门,望远镜是用来观察镇上的人的。卡维猜测他是想逃出去,又觉得不对劲,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,艾克虽然也正值壮年,但也不可能一点机会没有。

他刚想问,门就被敲响了,芙丽特大喊道:“卡维,你在里面吗?陪我去酒吧叫爸爸回来!”

卡维看了艾尔海森一眼,见他点头,便走出了房间。

芙丽特把围巾递给了卡维,这会儿天还是很冷的。

“你知道艾克在哪个酒吧吗?”

“不知道,但是镇上酒吧也不多,一个一个找,总能找到。”芙丽特皱起鼻子,一脸不情愿。

“好吧,看来这种事你干过不少。”卡维打趣道。

芙丽特颇为得意地点头,她已经穿好了棉外套,整个人看上去圆了不少。临走时卡维望了一眼二楼,艾尔海森甚至把灯关了。

芙丽特扯了扯他的袖子,小声道:“走啦。”

于是卡维裹好围巾出了门,他对这个小镇还不是特别熟,芙丽特走在前面带路,她看上去心情很好,一路上蹦蹦跳跳的,路过便利店时还买了几样小零食,卡维挑了挑,给艾尔海森也带了几颗糖。芙丽特盯着他看了会儿,目光深邃得不像一个孩子,卡维被她看得不自然,问她看什么,芙丽特摇头,含着糖块跳走了。卡维察觉到路线的偏离,总觉得芙丽特要把他带到什么没人的地方,他回头看向艾克家的二楼,冥冥中有种预感——艾尔海森正在看他们。

卡维把要带给他的糖收好,继续跟着芙丽特走。

女孩绕了半天,目的地却还是酒吧,卡维被冻得受不了了,芙丽特却按住了他要开门的手。

“待会儿我说话就好,卡维就在旁边看着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接到了人卡维就先回家吧,如果爸爸敲了门,你就说你和艾尔海森已经睡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这样的话,事情不会变得糟糕。”芙丽特的眼里满是真诚,“事情变得糟糕了,你以后都不会来了,我不想再也见不到卡维。”她顿了顿,“艾尔海森也是。”

卡维心跳声如鼓,意识她正在说一些秘密,那是艾克隐瞒的。他牵着芙丽特去了一旁的蛋糕店,这里有些闲置的桌椅,随便买了一块蛋糕后,他压低声音道:“我不会随便抛下你和艾尔海森的,芙丽特,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,我会帮你们。”

芙丽特却摇了头,她紧张地捏住衣角,低头不肯多说,卡维想再问,她忽然抓起叉子,大口大口地吃起了蛋糕,奶油糊得她满脸都是,她却继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。卡维被她略显癫狂的模样吓得慌了神,反应过来要制止时,芙丽特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了。

他站起身准备找店长要杯水,转头发现店长正巧在自己身后,看样子站了有一段时间。店长也被卡维的举动打得措手不及,眼里的阴霾转瞬即逝。

卡维顾不上太多,招呼她去倒杯水,店长像是终于回了神,踉跄着步子接了杯水递给芙丽特。

芙丽特一口喝光,扶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形。见芙丽特没事了,卡维问店长:“你刚刚站在我身后干什么?”

店长用手整理着头发,闻言笑呵呵地说:“我就是看芙丽特吃得太急了,想劝劝,刚来你就转身了。”她像是急于求证,偏头看向芙丽特,“你说对不对?”

芙丽特捏紧了杯子:“是的……对不起卡维,我就是太久没吃这些了,不是有意吓到你的。”

她语气哽咽,卡维只好蹲下身先安慰她:“别这么说。你好些了吗?”

“嗯,我好多了。我们去接爸爸回家吧。”

芙丽特快速围好围巾,拉着卡维离开了。

卡维回头看那个店长,发现她正微笑着向他们挥手。蛋糕店后是树林,天色已晚,那里黑得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唯一的光源在她身后,卡维却只想逃离,后来那段路,是他拉着芙丽特在走。

【妙知调酒24h/烟雾威士忌】死罪难逃

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好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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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.

灰发男人压下帽檐,侧身进了房门。


01.

伦敦的雾雨让视野受限严重,报童裹紧风衣,将头埋进臂弯中,他什么都看不见,横冲直撞的,没跑几步就撞上一个男人。

他跌倒在地,急忙道歉:“对不起,先生!”

“没关系。”男人竖直风衣领,他一直在看别的方向,报童侧着身,缓缓后移,男人依旧没有看他,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居民楼的窗户上。

报童继续后退,他已经和男人隔开快一米的距离了。

“请把我的钱包还给我,小先生。”男人伸出手,报童吞咽了口水,他想逃,又看到男人手上的枪。

报童迟迟没有动作,男人终于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:“你是饿了么?”他蹲下身,“我能给你食物,烤面包如何?你喜欢果酱还是奶油?”报童浑身发抖,当男人按住他的头时,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,“你还真是个门外汉,我就吓吓你,别怕。雇佣你办这件事的人想必已经是穷途末路了,可惜……半个月前的宴会上,他还是主人公呢。”

“他就住在那里!”报童指着不远的楼房,克制自己不尖叫,“三楼左拐第二个房间,别杀我!”

男人用枪顶起帽沿,眼神遗憾:“你太多嘴了。”他的手来到报童的背部,旋即抓住了他的手,“会告诉别人吗?”报童摇头,但男人点了头,“你一定会的,我们都清楚。你看报吗?知道富兰克林吗?他有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,‘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’。”


02.

“太慢了。”

“我处理了一个人。”卡维将风衣和帽子挂好,“你兄弟那边的势力还挺快的,有想好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吗?”

“没有。杀了谁?”

“一个报童,被他们收买的。”卡维走到小厨房,桌面干净得连残渣都没有,“你没给我留饭?”他扒着门框控诉,“我在外面忙了一整夜!”

艾尔海森用手按住他的脸:“安静,卡维。你想吃什么?我现在给你做。”

“素面就好。”卡维在鼻前扇着空气,“我总觉得还有血腥味……哎,他影响到我的胃口了。”

艾尔海森凑过来闻了闻:“没有,心理作用而已。”

卡维被艾尔海森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,他扶住艾尔海森的肩膀,那种酥麻的感觉再一次顺着指尖到达心脏,然后上涌到了大脑。卡维口干舌燥起来,不再看怀中人的眼睛,只是继续贴近,用脸颊去碰艾尔海森的脸颊,感受着他微弱的鼻吸。

“我觉得应该杀了他,你不想吗?”他低声问。

“不用。”艾尔海森用手肘推开他,“想吃面就安静在客厅休息,别打扰我。”

卡维权衡片刻,还是填饱肚子要紧:“你说了算。”

艾尔海森的素面还真是面加汤水,连菜叶都没有,卡维没抱怨,他几口就解决了那碗面,走去厨房洗了碗。出来的时候艾尔海森正在收音机前调试,“它都坏了一周了。”卡维道,“你要修好他?”

“试试而已。”艾尔海森继续拆收音机。

卡维拿了本书坐在他身后看,等他翻了十几页后,那个收音机终于传出了人声。艾尔海森坐在他身边,卡维也合上了那本书,两个人都盯着收音机。

电流声偶尔盖过人声,卡维听出这是教条,他不感兴趣,于是继续看那本同样无趣的书,艾尔海森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收音机,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没有意义。

“我记得你不信教。”卡维忽然开口。

艾尔海森点头:“我了解过。”

卡维也点头,嘴里发出一段音节。艾尔海森把这理解成疑惑,继续道:“我对里面的一小节很感兴趣,上帝创造了亚当,而亚当感到了寂寞,于是上帝用他的肋骨制造了夏娃。”他低喃,“她是他的一部分。”

卡维的喉咙又滚出了短促的哼声。

“我觉得这就像你和我,卡维,我们是相似的。”

“我们当然有共同点。”卡维理所应当地说,“我向来只对和自己相似的人感兴趣。”

“所以你在那场宴会里找到我。”艾尔海森打断他。

卡维看向他,他凑近了许多,他们唇齿相依。

“……你的伤还没好。”

“别管那些了。”


卡维一向不喜欢宴会那种充满了虚伪的场合,再次拒绝共舞的邀请后,他走到舞厅外透气。他不知道老爹在想些什么,明明他之前从未参加过这类宴会,今天来这一遭,更让他下定不再同意邀请的决定。他叹出的气息上涌,白雾瞬间消散,只有鼻尖留下湿润的暖意——已经到了深冬了,宴会的主人想当然地认为没人会在这样的天气离开舞厅,阳台上没有任何保暖物件,卡维郁闷地缩着脖子,纠结要不要回去。

“需要吗?”

卡维抓住围巾,同时也看向身边的人,他认得他——艾尔海森,这个家族的养子。

“谢谢。”卡维立刻裹好了围巾,心里因素居多,他觉得暖和不少,“你不进去跳舞吗?”

艾尔海森摇头:“我不会。”

被标榜天才的人居然和自己一样不会跳舞,卡维心情微妙,他摸上鼻头,擦去薄薄的水汽:“所以,你现在是……”

“和你一样,偷跑出来了。”

这让卡维觉得有趣,他趴在护栏上,也不管上面的雪会浸湿衣袖:“你准备待到什么时候?”

艾尔海森瞥了他一眼:“宴会结束。”

于是那一晚他们在阳台聊到了后半夜,卡维看艾尔海森被冻得鼻尖通红,把围巾还给了他,两个人交换了几轮,被发现的时候,那条围巾还在卡维的脖子上。父亲自然是勃然大怒,卡维回去后被揍了一顿,用母亲的话来说,他让家里损失了很多生意。

“别把我明码标价拿出去卖啊。”

平时里还算听话的儿子说出这句话,让父母都不知道该回什么。卡维瘫坐在沙发上,看着父亲的脸由红变紫,“滚出去!”恼羞成怒的父亲摔破了酒杯,卡维得令,头也不回地走了,母亲轻声的挽留没能停住他的脚步。

雪夜是寂静的,脚步声在走廊回荡,无端让空气又冷了几分,卡维下意识去碰脖颈,那条围巾还在,粗糙的触感微妙地在冷夜填充了他的心,于是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艾尔海森——下回还是去吧,说不定能再见他一面呢?

很快,他又有了新的疑惑——为什么想要见他呢?

他浑身燥热,围巾倒变得多余了。

走廊不长,走到尽头的时候,卡维不再纠结,他相信等到下次见面,他自然会明白的。


03.

他们做得有些过火了,好在那边的人没有行动,卡维在地上翻找自己的衬衣,艾尔海森并不着急,他裹着毛毯翻阅报纸,嘴上抱怨道:“你昨天杀的那个是干活最细致的孩子。”卡维将腿蹬出裤管,夸大地哈气:“难道这会影响报纸的内容吗?”

“不会。”艾尔海森把外套递给他,“外面下雨了,记得带伞。”他特意把报纸被打湿的那一块递到卡维眼底,“至少让你少走几节楼梯?”

“我不在意那几步路。”卡维嘟囔着。

“别让线人等急了。”艾尔海森替他打理好了领带,“记得带枪,两把都带上。”

“呃!”卡维刚想问,领带猝然收紧,把他的话卡在喉咙里,“……喂!”

艾尔海森已经把枪递给他了:“拿着。”

“那你怎么办?”卡维重新打好领结,他只拿了一把。

“我在床底藏了一把,要看吗?”

他弯腰准备去拿,毛毯的弧度上扬,险些藏不住昨夜的旖旎。

“呃,打住!”卡维急忙移开眼,“我拿就是,你先把衣服穿好。”

艾尔海森看向他,绿色的眼眸不含情绪,却让卡维如临大敌,他赧然地从地上捞起艾尔海森的外套,替他披上,嘴唇磨擦着脖颈,卡维犹豫片刻,吻了上去:“在这里待着,哪儿也别去……你上次快把我吓死了。”他低声抱怨。

“那只是一场意外。”艾尔海森道,“我算慢了炸弹爆炸的时间。”他推开卡维,“往好处想,我现在还活着,那场爆炸让我们无忧无虑了半年。”

卡维不想再和他争论是好是坏,快到约定的时间了,他藏好枪,举着黑伞冲进雨幕后快速融入了人群。艾尔海森拉回厚重的窗帘,仅仅两秒,但他确信那群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。


“我为你们准备了船票!呃我找找……抱歉,先生。”龅牙男人短促地笑了笑,开始在身后的柜台里翻找,卡维用手指敲击着木桌面,因为长期湿润的环境,这个吧台已经破败不堪了。终于,怀表的秒针快转满一圈时,龅牙的男人把那两张船票掏了出来。

卡维收好船票,再次压低被风吹起的帽檐:“假身份呢?”

龅牙的男人一愣,又拘谨地笑了起来:“我……我找找,先生,请再等等。”

“不用等了,我们换个时间。”卡维准备离开。

“不!”龅牙男人抓住卡维的手腕,又在他的视线下怯怯收回手,“再等等……求您。”

卡维拧起眉,心跳快了几拍,这让他的音量不可避免地提高了:“艾尔海森让你干的?”

体型壮大的男人忽然暴起,他翻过吧台,手里还拿着玻璃杯,卡维侧身躲过,直接掏出手枪射穿了男人的手腕和小腿。卡维心乱如麻,也听够了耳边的哀嚎,他一脚踢上了男人的心窝,四周瞬间寂静到如同冬夜。艾尔海森又骗了他,卡维晃了晃头,这不重要——重要的是那群人会带艾尔海森去哪儿,他急躁地抓住枪口,高温的刺激让他瞬间清醒,卡维又踢了男人一脚,要是可以,这脚他想踢到艾尔海森身上。

“那个自大狂!”


港口到了夜里很少有人逗留,艾尔海森啐了一口血水,抬眼去看面前的雀斑少年,因为失去了一条腿,少年狼狈地拄着拐杖,被烧伤的脸在灯光的阴影下更加可怖。

他注意到艾尔海森的视线,闷声问道:“欣赏自己的杰作?”

“你这样可不能被称为杰作。”

“……尽可能地逞你的嘴皮子功夫吧,艾尔海森,你现在也只能干这些了。”少年开始翻阅圣经,但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,他带着它,只是因为从小如此,“我想念父亲了,你呢?你在夜里会梦到他吗?”他摇摇头,“你肯定不会,是你杀了他。艾尔海森,你为什么会干这种事?”

“我解释过,你不相信而已。”

少年嗤笑:“你来我们家只是为了杀了父亲?我不相信,我们曾经……我们曾经亲如兄弟,艾尔海森,你守着高烧的我整整一夜,那些难道都是假的?”他对上艾尔海森的眼睛,又怯懦地移开了视线,“你也太会演戏了,我们都被你骗了,除了卡维。”

“你被我们抓住,卡维那家伙被你骗走了。似曾相识的一幕,你说,结局会和上次一样吗?”少年丢下拐杖,他坐在地上,痴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,“我这回守着你,哪儿也不去,你要还有炸弹,我们就一起被炸死。”

“难说,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。”

这句话刺激到了少年,他皱起眉,又很快舒展开:“我们聊聊?我们之前经常聊天的。”他自顾自地抛出问题,“你什么时候和卡维搅和在一起的?我一直和你在一起,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才对,偏偏是家里的女佣。”艾尔海森自然不会理会他,少年只好自言自语,“估计在那场舞会后?应该是的,那你什么时候谋划要炸工厂的?那场爆炸真吓人,我隔那么远都失去了一条腿,要是卡维没来救你,你可能就和父亲一起死在工厂了。他还是真会制造麻烦,如果你也死了,我早就不活了,我们得要团聚在一起。”

“你疯了。”

“可能?大家私底下都这么说,不过无所谓了。”

艾尔海森嗫嚅着唇:“我告诉过你不要去的。”

“我以为你和父亲要给我准备生日惊喜!”少年叫嚷道,“我以为有惊喜!”

艾尔海森垂下头,换了个话题:“你查到了我的目的,就没有查到你父亲……呃!”

“是‘我们父亲’。”

艾尔海森喘着粗气,胸口锥心地疼痛让他视线模糊,少年继续加重力道,等待他的服软。

后脑被顶上枪管,少年松开手,任由拐杖掉落在地上:“收拾得还挺快。”

“你也太小瞧我了。”卡维朝艾尔海森吹了个口哨,“好久不见,待会儿找你算账。”他将少年的头按下,“继续刚才的话题吧,你查到你父亲干了什么吗?”他报复性地加重了“你父亲”的音量,少年想要辩驳,又畏惧插入泥地的匕首。

“一些人命罢了,你们手上没沾吗?”他仰起头,“尤其是你,卡维。”

“虽然比你父亲少了几位数,不过你说得对。”卡维一脚把拐杖踢飞,走到艾尔海森身后解绳子,“既然都知道了,艾尔海森还需要解释杀他的理由吗?”

“你想说他是替天行道?”

“当然不是,谁用这种高尚的借口,复仇而已,这叫以暴制暴。”卡维压住艾尔海森肩膀,“我没让你起身,我帮你解释了,你也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支开我吧?”卡维将头埋在他的肩上,“不能再有下次了。”

艾尔海森伸手揉了揉卡维的头,他向来了解卡维的薄脸皮,放在现在问出这种问题,少年恐怕活不过今晚。他低垂眼睑:“非要这么做?”

卡维环住他的脖子,又蹭了蹭。艾尔海森有点痒,把他推开了。

“他太会给我们添麻烦了。”卡维顺势蹲下身和少年对视,他拿着枪的手撑着下巴,另一只手放在了艾尔海森的大腿上,有意无意地敲着,“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,你忘记自己是怎么把炸弹带到我家里去的吗?你要庆幸我父母都平安无事,还有艾尔海森为你求情。”

少年咧嘴笑道:“等着一起被炸死吧,我在这里放了十几个炸弹!”

出乎意料,卡维没有露出恐慌的表情,少年求证般地看向艾尔海森,他正活动着被束缚了太久的手腕。对上少年的目光,艾尔海森淡然道:“卡维都拆了。”

“你的手段没你父亲一半狠。”卡维轻佻地歪头看他。

少年终于卸下伪装,他猛地前扑,面目狰狞地张着嘴,就像是要咬掉艾尔海森的一块肉。卡维拉了艾尔海森一把,少年便直接扑倒了地上,他还没放弃,用双手继续前行,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。

“你看,他都这样了。只要他还活着,就一定会想杀了你。”卡维并不遗憾这样的结果,“要是你实在下不了手,我来?”

“不用。”艾尔海森轻轻摇头,他蹲下和少年对视,透过少年眼底执拗的仇恨,他见到了曾经的自己,“你父亲害死了很多人,包括我的父母,就像卡维说的,我不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,我只是在复仇,仅此而已。你父亲杀死了我的家人,所以我杀了他,我杀了你的父亲,所以你也可以来杀我。‘杀了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’,我随时欢迎你。”

卡维不满地拧起眉,还是没说什么。

“我杀不了你,我已经残了!还有他在你身边!”

“做不到的话就努力,艾尔海森来你家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呢。”卡维站起身,“十分钟后会有炸弹爆炸,别怪我,这本来是用来消除证据的。”卡维揽住艾尔海森的肩膀,毫不客气地把体重压在他的身上,“你的手下我也留了活口,剩下的就看运气吧,虽然这家伙无所谓,不过我很讨厌打搅我生活的人,捡回一条命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着吧。”


04.


轰天的火光下,两个人影破开水面向岸边游去。艾尔海森顾不上拧干衣服,捂着嘴疯狂咳嗽,被抓的时候他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,那群人动手狠,一拳下去,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。

卡维稍稍整理好自己,走到他身后帮他拧衣服。

“生气了?”

“我这不是明摆着吗?”

“……最后一次。”

“得了吧,你每次都这么说,我可能要把你绑在身边。”卡维用指腹擦干他嘴角的血,“现在没事了,说说你原本的计划?”

“我能逃出来。”

“我当然知道。所以为什么把我支走?”

“现在又不知道了?”

卡维不可置信:“不是吧,我又不会真把他杀了,吓唬而已!”

“不是讨厌别人打搅生活吗?你连庄园都买好了。”

卡维张着嘴,半响发不出声:“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自己猜。”艾尔海森不给他眼神,朝着城区走去,“我还知道你想做个小花园,里面种玫瑰。”

“……好吧,反正我瞒不住你什么!”卡维自暴自弃地跟上他,“我先说好了,你要不想他死我是不会动手的,下次不用特意支开我。他爱来就来,有你就……”

艾尔海森站上小土坡,居高临下地看着卡维,嘴角上扬了一抹弧度,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柔和。卡维红着脸走在艾尔海森身边,懊悔自己差些又要说丢人的情话,他低声埋怨道:“你什么时候改改这个坏习惯?”

“反正你每次都说不出口。”

害怕他又说出有损自己自尊的话,卡维先一步堵住了艾尔海森的唇。

“真是败给你了。”

“什么时候出发?”

“我还没消气呢。”
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
卡维凑到艾尔海森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,接着,他们头挨着头笑了起来。

【维海】禽兽(01)

来点探病+日常

第一人称预警 微悬疑

本节3300+

Summary:这镇上有一只禽兽。




雪到正午才小起来,我又在艾尔海森家蹭了早餐和午餐,艾克大清早就离开了,直到午餐快开始才回来。他带回了屋外的寒气,我们都打了颤——原来外面已经这么冷了。

“吃完午餐就去镇上的店买些吃的吧,我听说又要下好几天的雪。”

芙丽特立刻问:“那卡维能留下来吗?”

“我也想问,卡维先生,恐怕旅店要停水了,您留下来吧?”

“这怎么好意思。”

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我让艾尔海森帮您把行李带回来。”

“真的不用,艾克先生,我准备下午回去。”

于是他们去便利店买东西,我回旅店收拾行李,赶最后一班车离开了。写生的地方改为学院附近的湖泊,这地方被学生画了太多次,我尝试让我的画更出彩些,可惜它只拿了中等分数。

回来没几天,室友就告诉了我那个小镇被雪灾摧毁的事,我顿时有些头重脚轻,芙丽特虽然神经质,但也是个可爱的姑娘,艾克是一个大好人,艾尔海森更不用说了,我本想下次去的时候带上几本书送给他。室友们开始讨论,我却没有心情听了,只能祈祷他们都平安。

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打听那边的消息,等情况稳定了,我立刻搭上了第一班火车。医生听我要找艾克,领着我去了最里面的病房,他给我指了指,但我第一眼只看见角落的艾尔海森。他的脸上缠着绷带,模样很吓人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我走到他身边问。

他眨了眨眼,轻轻摇头。艾克说道:“艾尔海森砸到头了,现在不是很清醒。”

我讪讪地来到艾克身边,把准备的水果放在他的脚边:“你们能平安真是太好了。”

“那会儿真是吓坏了,我和芙丽特正巧在山上呢!”大概是脱离危险了,艾克的语气并不严肃,“是芙丽特先感到不对劲的,我们就往两边跑开了。”

来换药的护士插嘴道:“要不是艾克先生提醒,恐怕会死更多的人。您可真是一个大好人,换我是不可能提醒的。”

“应该的。哦,芙丽特不知道去哪儿,麻烦您去找找她好吗?现在还太危险了。”

“我还要照顾艾尔海森先生呢。”

“我来就好,您去忙吧。”我即时说道。

护士在艾克看不见的角度剜了我一眼,脚步略重地离开了,我感到莫名。艾克说自己想休息了,我便帮他盖好被子,轻手轻脚地回到艾尔海森身边,他没看我,我只好蹲下身看他,那双绿眼睛蒙上了些阴霾,我心情微妙地抓住他的手臂,将他带到病床上。

“我给你带了几本书。”我轻声在他耳边说。

他眨了眨眼,闷声说了谢谢。

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

“我很喜欢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我们低声说着,距离不可避免地凑近,我在冷气中感受到了他鼻息带来的微暖,热烈得像雪原里的篝火。我不住地靠近他,明明已经是深冬,我却浑身燥热,他又眨了眨眼,没避开我。

“芙丽特知道你来了吗?”他问。

“我没遇到她。她没事吧?”

“她感冒了。”

“听上去还好。你怎么伤得这么重?”我看向他头顶的绷带。

“我那会儿在街上。”

“好在你没事。”

我们默契地陷入沉默,这份沉默却没让我不适应。艾尔海森开始翻阅我带来的书,他看得很慢,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脑海深处。我能感受到他是个聪明人,还和我年龄相仿。趁他翻页,我问道:“你读过大学吗?”

“我没上过学。”

“那是谁教你识字的?”

“芙丽特的母亲,她曾经是个教师。”

“你们不是亲兄妹啊。”

“我是领养的。”他肆无忌惮地把家里事告诉我。

我心里的某种情绪得到了满足,有些飘飘然,为了不让自己做蠢事,我站起身,去护士站接了杯热水。回来的时候艾尔海森还在看书,他看得很认真,冬日里不可多得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,睫毛下的阴影浓密,我一时还以为是他的眼睛——居然不是绿色的了,我小小地惋惜——好在是我看错了。

我把热水放在他手边,看着他喝了下去。他哈了一口气,雾气瞬间消失,我捕捉到了刹那雾气背后的他的脸,和车站时相差无几,那份白又让他的眼睛更摄人了,倘若我们的初遇不是在冬天,我恐怕不会在瞬间被他吸引。

“你要休息了吗?”

“我还不困,你困了?”

“我在火车上睡过了。”

然后他又低头看书,我就看着他。艾尔海森不提醒我,等到我自己觉得不合适了,我才又拿着水杯走去护士站。芙丽特正被护士们围着,女人们拿着糖果,芙丽特却不接,她紧蹙着眉,局促地张望,见到走廊里的我,她欢快地松了口气,整个人都松懈了。

“卡维!”她叫,同时略显粗鲁地推开了周围的护士。

“你好,芙丽特。”我抓住她的手,歉意地对护士们鞠躬。

芙丽特吐着舌头,她拉着我朝医院外走,我本来想再去看看艾尔海森,又觉得他在看书,应该不想在被我打扰。我们在一片残垣中散步,芙丽特的步伐嚣张,速度还很快,我被她抓着手,得用小跑的速度跟着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问。

“我来看你们。”

“我们都很好,除了艾尔海森,他太倒霉了!”芙丽特停下脚步,“这里就是发现他的地方,街上死了好多人,好在艾尔海森没事,虽然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我不喜欢他的睡前故事。”

“你喜欢他就够了,你们不是兄妹吗?”

芙丽特叹气,忧愁爬上了她的脸:“我们还是别聊这些了!”

我只好换了话题:“你的家还好吗?”

“被雪埋了,爸爸和艾尔海森又受伤了,没人去挖。”

“我不是在吗?我去。”


挖雪是个体力活,我忙活了一下午,终于是把门挖了出来。芙丽特在院子里玩,偶尔跑来帮我挖几下,接着又不知道被什么吸引注意,呼哧着跑远了。天黑后我们又去医院看望了艾尔海森和艾克,护士做了便当,我和芙丽特也领了一份,她坐在艾克脚边,我就坐在艾尔海森的床上。我带来的那几本书还放在他的床头,他说会好好保存。

听说我去挖雪,艾克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了,我说不麻烦,又说挖雪太累,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。艾克开始抱怨以往的大雪天,芙丽特听着,时不时跟着抱怨几句,听到有意思的我会附和上几声笑,病房里只有艾尔海森保持着安静,我回头看他,发现他正在看书。

“喜欢这类?”

艾克和芙丽特说到兴头,声音变大了,艾尔海森没听清我的话,他凑近了,把耳朵放在我的嘴边。“什么?”他略微提高声音。

我也凑近了些:“我说——你喜欢这类书吗?”

他撤离开来,我注意到他发红的耳垂,应该是被热气刺激的吧。

“还行。”

“下次我再带几本。”

“这些就够我看一阵子了。”

“那我带别的,你有什么想要的?”

他想了想:“你能弄到望远镜吗?这里没有卖。”

“当然可以,你要这个做什么?”

“看星星。”

我摸着鼻子:“想不到你还喜欢这些。”

“当然,我们才见面三天不到。”

他不说,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了。和他待在一起让我感觉很舒服,哪怕是现在,艾克有些忘我地讲过去的故事,芙丽特抱着肚子笑得打滚,我的心却也一片宁静。

“我后天走,下次来可能就到春天了。”

“嗯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不着急。”


实际上的见面比预想得要早上许多,我提前给艾尔海森写了信,回信的却是艾克,他热情地欢迎了我。下了火车,他和芙丽特正站在草地上等我,没见到艾尔海森,我的心情有些失落,艾克给了我一个拥抱,芙丽特也垫着脚抱我。

“艾尔海森呢?”

“他在家里等我们。”艾克想帮我提箱子,但我拒绝了。

芙丽特挽着我的手:“你这次待多久?”

“可能三天。”

芙丽特挑着眉“哦”了一声,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惊喜。路上我们碰到了镇长,他在上次雪灾里失去了右腿,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样子十分凄凉,我正想帮他,一个妇女已经先一步去了,她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掺杂着惊讶和困惑。

妇女和镇长凑在一起讲了几句话,接着加快脚步走远了。

“那是镇长夫人。”艾克解释道,“呃,她有些神经质,你别在意。”

芙丽特则更加直接:“她是疯子。”她又小声嘀咕了几句,我没听清。

我倒没太大的感悟,等到了艾克家,艾尔海森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,让我心情高涨的是,他看的是我之前留下的那几本。见到我,艾尔海森笑了笑,起身去厨房接了杯热水。

“我带来了。”

芙丽特又立刻接话:“什么东西?”

“我让卡维帮我带几本书。”艾尔海森撒了谎。
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配合了他,芙丽特一听是书就不感兴趣了。我和艾尔海森上楼,将行李箱也放在他的房间。我把望远镜递给艾尔海森,他对着眼睛看,我在望远镜的物镜上看到他的绿色眼睛,那只眼被放大了,绿色被晕开,就像春天湖泊里的群山倒影。

“喜欢吗?”

“嗯。”他点头,又拿望远镜去看窗户外面。

他没看多久就把望远镜藏在了床底,我觉得好笑:“怕芙丽特拿走吗?”

“算是吧。”他回答得模棱两可。

我们在房间里待到天黑,直到艾克叫我们下楼吃饭。起身的时候我腿有些发麻,艾尔海森拉了我一把,他的手很湿,但天并不热。

【维海】禽兽(00)

来个新坑,连载看状态

第一人称预警 


Summary:这镇上有一只禽兽。



00.

火车一过隧道,山脚下的小镇便入了眼,正值冬季,车窗外一片白茫,我凑近玻璃想看清,哈出去的气却糊上了一层水雾,让小镇更不真切。

对面的姑娘轻笑,又羞涩地扭头不看我,挽上身边男人的臂弯。

“羞什么?”

“不羞。”

她扭了一下身子,我看不见她的脸,但她透红的脖颈出卖了她。

男人还想说什么,姑娘轻捶他的胸,他只好向我投来歉意的目光。

我摇头,继续看向窗外,水雾还在,我伸出袖子擦干,可惜已经过了,我也不想歪脖子去看。姑娘这会露出了一只眼睛,她憨憨地笑着,问我是不是来玩的。

“我是来写生的。”我指了指脚边的行李箱。

姑娘坐直身子,弯腰去看,那就是个普通的行李箱,没什么特别的——非要说,我的颜料让它脏兮兮的。姑娘的屁股离开座位,她蹲在行李箱前,一瞬不瞬地看着,我觉得有些奇怪,但她的手压在胸和膝盖之前,我又不好多嘴了。

“太不礼貌了,芙丽特。”男人呵斥一声。

“没关系的。”我贴心地说。

姑娘依依不舍地站起身,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的箱子。

“您是准备去山脚下的小镇吧?”男人换了话题,我知道他不愿我多看那个姑娘。

“对的。您也要去吗?”

“我们就住在那里!”姑娘抢先说,她眨巴着眼睛,天真极了,“我们从医院回来的。”

无意窥探到别人的秘密,我不好意思地看向男人,这个话题也没能聊长久,我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,直到火车靠站。我把箱子放在座位上,重新裹紧了围巾,还检查了风衣的纽扣,等我出站,那个姑娘和男人已经和我隔开很远的距离了,我瞧见一个更年轻的男人走到他们身边,然后他们低声交流了一会儿,芙丽特望见了我,踮起脚尖朝我挥手。

那个年轻男人也转过身,隔着人潮和我对视,大抵是天太冷了,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,那双眼睛也是,我几乎是瞬间就被拉入了一场漩涡。我痴痴地停在原地,他眨眨眼,于是那抹绿色出现又消失,让我瞬间清明。


小镇的旅店没什么特色,我放好行李后先睡了一觉,等到天黑了才醒,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巧,我本想挨饿到天亮,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住。到了夜里更冷了,我加了手套和帽子,围巾来拉高到了鼻梁,只留眼睛的缝,很快这点缝隙也是没必要的了,雪猛地下大,我狼狈地低着头,只能看见自己被浸湿的裤腿。

“先生!这边!”

我勉强看向声音的来源,是芙丽特,她打开了房门,那个男人——大概是他的父亲,正站在她身后朝我招手,我果断向他们走去。我在门外的小阶梯抖落积雪,走到室内脱下帽子,暖气扑面而来,瞬间瓦解了我脸上的冰原,我不由地浑身发颤。

“是你!”芙丽特尖叫。

“是您呀。”男人也惊喜地说,他接过我的风衣,将它挂在衣架上。

芙丽特开心地围着我看,又穿着拖鞋跑向里屋,叫嚷着:“艾尔海森!快出来!”,大概是不在客厅,她又跑上楼梯,继续叫嚷:“你在哪儿?艾尔海森!”

果不其然,是那个年轻的男人,他有些提防地看着我,但还算客气地向我点了头。仔细一瞧他果然有一双好看的眼睛,我这回只看了一会儿,在车站实在太失礼了。

“这么大的雪,您怎么出门了?”男人问。

“我太饿了。出门的时候雪还没下呢,真倒霉。”

他们带我走进屋子,还点燃了壁炉,艾尔海森随意拿起桌上的书看,额前的刘海像刀锋一般切割了他的绿眼睛,我克制住掀起的冲动,将视线转移到了桌上垒起的书堆。

“您爱看这些?”我找到了许多本曾经看过的书,不由问道。

芙丽特抢先说:“艾尔海森总爱看我看不懂的,艾克会给他带很多。”

我猜艾克是男人的名字。艾尔海森揉了揉芙丽特的头,让她先去解决餐桌上的温牛奶,他重新靠在沙发上时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,我想要回应时,他又用书隔断了我们。这让我有些沮丧,艾克恰好端来了茶点,这很好地缓解了我的郁闷,我感谢了他,艾克说不用谢,又询问艾尔海森今晚能否让我和他一间屋子。

“不用这么麻烦,我一会儿就回去。”

“雪会越下越大,您这样我们都会不放心的。”

“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。”

“那就请让我送送您吧。”

我们来回推脱几次,最后我决定留下来,外面的风雪的确太大了,等我到了旅店,恐怕又会担心艾克回去时的安危。芙丽特立刻兴奋地扑到我的身上,艾尔海森推开她的脸,可能是错觉,我总觉得艾尔海森不喜欢芙丽特和我有接触。

借用浴室洗了热水澡,我总算彻底脱离了寒气,玻璃上的雾气很浓,我擦了好几次还是看不清自己的脸,芙丽特又敲了门,我只好放弃。衣服是借得艾尔海森的,他的身材和我差不多,开门的时候芙丽特从一旁蹦了出来,我被吓了一跳,再次对这个女孩的亲近感到不适。

“我想听睡前故事。”

“呃,好的。你有故事书吗?”

“没有。我想听你小时候的故事!”

她和她的家人在大雪夜收留了我,这样的小请求我自然不好拒绝,但我一个男人深夜跑到姑娘的房间总是不好的。听我要叫上艾尔海森,芙丽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,不等我作出反应,她又堆起来了笑:“那就算了,我不喜欢艾尔海森讲的故事!”她把我推到艾尔海森的房门前,“晚安,卡维,芙丽特永远爱你!”

我被她的话激起一片鸡皮疙瘩,艾克正好走上楼梯,芙丽特狡黠地笑起来,再次大声地说道:“晚安,艾克,芙丽特永远爱你!”她又凑到我身前,对屋内的艾尔海森喊道,“晚安,艾尔海森,芙丽特也永远爱你!”

【维海】噼里啪啦然后闪亮登场(一发完)

是这一篇的番外(?→三问三答然后锁上盒子 


关于艾尔海森到底是什么的设定补充



当第一道击中树木的闪电落下时,祂便诞生了。


祂听见许多的声音,种子破开的声音,鸟啼叫的声音,水流淌的声音,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,它不同于其他生物。于是祂将目光投向那群围绕着树木的生物,他们没有名字,祂也没有名字,像是某种惺惺相惜,未知的生物决定观察他们。

那是一个没有语言和文字的时代,未被命名为“人类”的生物靠着自己的智慧学会了保留火种,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。祂看着他们,看着他们成长,看着他们死去,祂可以是风,可以是气,祂无处不在,感知着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。

悲伤随着风与他融为一体,还有其他的,祂被迫接收到了祂本没有的情绪,在祂落泪的同时,天空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。于是祂记住了,眼泪伴随着酸楚和无尽的寒意,祂没有丰富的情感,只能慢慢学。

不知过了过久,祂意识到有一个声音在和祂说话。

“去文明最发达的地方。”

祂需要腿来赶路,祂还需要耳朵去聆听,祂变化成人类的模样——这个祂注视了数千年的种族。

在星辰还未落下的时刻,祂启程去往陌生的城市。


“我的学生们,你们听过西西弗斯的故事吗?”末年的哲人半瞌着眼,发出自己的疑问后便不再说话。

很快就有人举起了手,在得到哲人的允许后,他开始讲述这个神话。哲人频频点头,又问道:“我的学生们,你们如何看待这个故事?”

有人说诚实,有人说权力,哲人并不满意,他扫视过自己的学生,发现在一个站在角落的年轻人。

“陌生人,你的答案呢?”

灰发的旅人淡漠地说道:“人性的自负和惰性。”

这个回答让哲人眼前一亮,他急切地问道:“您是怎么得出这个观点的?”

于是旅人向所有人解释了他的观点。

“真是神奇的观点。”哲人倒吸冷气,这个观点让他陷入兴奋,至少是他之前没有听说过的。

“您的名字是?”他迫不及待,甚至可以说翘首以待,天资聪颖的年轻人,更可贵的是那份从容的气质,哲人开始战栗,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不一般。

年轻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,不过那转瞬即逝,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:“艾尔海森。”

接下来的十余年,他便以学徒的身份跟在哲人身边,那个年代的人们并不长寿,随便什么都能轻松地要了他们的生命。哲人受病痛折磨的身体已经无法继续,艾尔海森忽然感到了悲伤,在枯瘦地手寻找些什么的时候,他主动握住了——并安抚地拍了拍。

这个举动让年迈者舒了口气,笑容安详地离开了。


巨浪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写信,那封寄给岸边人的信最终没能幸免,这意味着他一夜的努力白费了。年轻人微妙地恼火起来,起身离开了房间。

“医生!”船员认出了他,“您现在最好回到房间!外面太危险了,”他的声音颤抖着,“或许……我是说或许,请您不告诉别人,我们会死……”

年轻人没说什么,听从船员的话回到了房间。

船外的动静持续到了后半夜——也许已经天亮了?天黑蒙蒙一片,年轻人无从得知,他重新写完了那封信,并将它仔细保存好。要在嘈杂的环境下一字不错地写完,哪怕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难事。

有人敲门,年轻人应声了。

“万幸,真是万幸!艾尔海森先生您没事!”胡须浓密的船长哈哈大笑,“太棒了不是吗?太棒了……哦,道歉,我走神了!医生,现在我们需要您,我可怜的船员们都受伤了,他们正在甲板上!”

艾尔海森颔首:“我明白了。”

“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!”中气十足的船长神秘兮兮,“我们听到了歌声!它指引我们离开了风暴!是谁?医生,您说是不是女神不忍心我们受难?”他有点癫狂,“真是我听过最美的!”

他接下来的话让艾尔海森惊讶:“我要去找她!”

不等艾尔海森有所反应,船长迈着步子离开了,他只得跟着其他人去甲板给人疗伤,有几个被木棒穿过身体,没有药物和针线,艾尔海森只能看着还能活动的船员把他们扔进大海里了。

“你们真要去找?”他走到船长身边。船长从不洗澡,身上的腥臭味隔几米都能闻到,艾尔海森却能面不改色,或许这是船长喜欢他的理由之一。

“为什么不呢?我还想再听一次!”

“你没听过海妖的传说吗?”

“海妖?不对,她们长得可不丑!”

“是么。”艾尔海森不再多说,他将信封递给了船长,“麻烦让你的信鸽送到岸上。”

新一批船员登上船找到了艾尔海森时,他正在看书,见到他们便开始收拾行李:“我们走吧。”

“船长他们呢?”

“死了。”

“请别开玩笑了!”

艾尔海森走上甲板,示意他们往下看,已经浮肿的尸体在外面上漂浮着,信天翁站在尸体上舒展翅膀,却一只没有咬下肉来填饱肚子。

“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有人颤抖着问。

“歌声,他们听到后就都跳船了。”艾尔海森留下恐惧的人群登上另一艘船。他们死于什么?性欲?求知欲?还是真的只是为了听得再清楚些——他很快有了答案,那群人都死于对未知的不敬。


作为收藏品加入收容所后,艾尔海森的生活就变得无聊了起来,偶尔珐露珊会来问他一些问题,作为全知的存在,他都能给出回答。

“明天要来一个新员工,你会对他感兴趣的。”

“是么?”艾尔海森头也不抬,他见了太多人了,能让他感兴趣的很少,“我很久没看过新面孔了。”

珐露珊也很笃定:“绝对没错!”

她是对的,艾尔海森想,他见到了卡维的眼睛——充满了疲惫,拥有他记忆里属于哲人的眼神,因为太过了解世界后便只剩下失望,又不得不继续探寻。还有别的,他很快又想起了那个溺死的船长,那种对于未知饥渴的闪光也曾出现在他的眼底。

艾尔海森很快就了解了卡维的全部。


我要“记录”下他。

他想,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。

【恍如初见85h】改

第四棒

上一棒:@富贵 

下一棒:@暂别西风 



全文1W+ 维海only

第一人称预警 现pa





太阳要下不下,颓废的光晕让人昏沉。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,我逆着不过腰的人流向家走去。

在路边和年过半甲的婆婆扯了半天嘴皮,她终于是同意了我对半砍的价。她将半袋青黑的菜过到我手里,眼神往我背后瞟,手指挑动,下巴也微微抬起来。

——我明白她的意思。

但我还是装作没看懂,赶忙谢过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小租房入了夏就闷热,于是灯泡提前歇业给电风扇让了位。赶在太阳落山前吃饭洗漱好后,我取出吉他,凭借着对谱子模糊的记忆弹奏起来。同栋楼的小孩又考砸了,正被他父母打骂,哭声混着琴声显得滑稽不堪,我特意换了欢快的曲调——谁让那小孩老是恶作剧。过会儿就没声了,小孩打开了电视,他总喜欢把音量调到最大,这下我不能弹琴了,索性把吉他收好直接躺在床上发呆,计算到月底能剩下多少钱。

悲哀的三位数。

这栋烂尾楼里住了各种各样的人,和他们比较我才能有细微的优越感,至少我在靠双手挣钱,每个月还能剩下一小笔。母亲的短信通常就在整栋楼都回荡动画片的特效音时弹出,她已经有了新的孩子——比我小了近十岁的女孩,她五岁的时候我见过一面,长得很水灵,看到我就会笑,但我到底没敢抱住她,母亲那时肯定是难过的,眼神都在控诉我的不懂事。

“最近过得怎么样”、“晚餐吃的什么”、“工资没有乱花吧”,诸如此类,我连撒谎都不需要草稿,给她编造一个在大城市乐队当吉他手的美梦。实际上我的舞台就是一个地下酒吧,每天来的人都是横肉混子,我在台上一站就是一整天,廉价的强烈灯光能让我看不到台下的荒唐事,至于那些少女的呻吟,我也只能祈祷那天的音响没出故障,替我挡着些。

不过这些天母亲又换了别的问题,兴许是我到了年纪,她开始催促我找女朋友,希望我早点成家,好让她放心。我从没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,母亲却没有知难而退,强硬的态度让我很不习惯,她大概是真的不放心我一个人稀里糊涂地过,已经开始张罗相亲了。

随意应付几句后,小屁孩的动画片也看完了,楼道陷入安静,我也结束了往常的一天。


我拿出吉他开始弹奏,路边有人停下来,举着手机对着我拍,我很反感这样的行为,不过看在她丢了十块在琴盒里,我也就没理会了。

酒吧歇业,但我还要养活自己,绕两个弯找人多的地方就弹了起来。一上午过去琴盒里有百来块,要是每天运气都这么好,我早就辞职专门卖唱了。

有人停在了我面前,我以为他要点歌,但我唱的嗓子都哑了,只得摆手说不唱了不唱了。那人还是不走,迟疑了很久才开口:“……卡维?”

——遇到熟人并不算什么好事。

在附近找了一家店,我请客了午饭。

提纳里是来这边实习的,他说很多朋友都在这边,而他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我的朋友,身处在这座城市我却只碰到提纳里一个,也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。

“你还在弹吉他啊。”他看上去在为我高兴——前提是他认为这只是兼职,“赛诺已经快忘记了。”

“那家伙只有打牌才是真正爱好吧。”

提纳里被逗笑了,我们又随意聊了会儿,他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就先离开了。我在店里休息了几分钟,等外边的太阳没那么毒辣后,继续开始弹奏吉他。到了后面已经是自娱自乐了,我拨着琴弦,尝试回忆大学那边自己谱的曲子,思维放空后想起毕业前干的事,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。

我忽然很想知道艾尔海森是不是也在这座城,上次聊天停留在四年前,我们大吵一架,最后的消息都还是约见面地点。看着界面我一阵心虚,那时他明摆着是劝我好好想想,但我情绪上头根本没听进去。

“你非要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?”

我又拨了拨弦——似乎一语成谶了。


和提纳里见面后,我的消息明显变多了,妮露很多次邀请我一起去聚聚,但时间安排不过来,见面生生推到了七月份。妮露也不生气,领着我进了包厢,赛诺和柯莱也在,他们冲我打了招呼,妮露道:“提纳里和艾尔海森还需要一会儿才到。”

猛地听到艾尔海森的名字让我有点心虚,虽然我早知道他也会在——我还是很在意他现在过得怎样,他那样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我这种地步,或许就是大学的时候老念叨的“平淡生活”。

我坐立难安,但看到艾尔海森推门而进后反倒很平静地和他打了招呼,那家伙面上还是没表情,看来社会的确毒打不了艾尔海森,只有他毒打社会的份。意外的是他绕了一圈坐到了我旁边——就当他是把柯莱和赛诺中间的位置留给提纳里了,毕竟他们三个大学时期关系就很好。

提纳里夹着公文包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吃一阵子了,他提前发消息让我们别等,进来的时候一脸歉意。柯莱给他倒了杯茶,戏谑地调侃升职的代价。

妮露第一个举杯恭喜,她向来是最开朗的那个,听说她加入了祖拜尔剧场,现在已经是那里的台柱子了。柯莱和提纳里一家公司,赛诺则在另一家公司上班,兼职在网上当主播,讲解一些我不懂的打牌知识——也只有在这方面他能滔滔不绝还不冷场了。

本身只是吃个半饱,我们随意聊了会儿,妮露说剧场最近有新剧目排练,到时候邀请我们一起去看。她偷看了我几眼,我觉得好笑,让她有话直说。

“如果可以的话……卡维有兴趣来我们剧场吗?”

我自然是同意的,毕竟祖拜尔剧场是一个正经地方,但转念一想,凭我的资质,怎么也轮不上我,估计要卖妮露一个面子,到时候让她费心劳神。

“……我现在工作挺忙的。”

委婉的拒绝让我有些抬不起头,妮露不好坚持,只是让我再考虑考虑。赛诺适时讲起他的冷笑话,我还是头一次这么希望在餐桌上听他讲。

聚餐到七八点结束,妮露和柯莱先搭车回家了,太晚了不安全,我们四个男人刚好一个方向,沿着河提慢悠悠地走,到最后只剩下艾尔海森和我。

我转而想起自己是准备道歉的,做好心理建设后叫住了艾尔海森。他眼神淡然,或许当年的事他早就看开了,我挺羡慕艾尔海森这点的,我总是会被一些往事缠身,而他潇洒地走在前面,什么也拦不住他。

一恍神的功夫,他先开口了。

“为什么不去祖拜尔剧场?”

“就……不是很想。”我嘴硬地找着理由。

“那里的条件比你现在好很多,总比天天在地下酒吧来的轻松。”他轻而易举的两三句话让我头都快炸了,还状若不知地继续说着,“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就想过要去面试,有机会为什么不去?”

“等等。”我不得不打断他,“你怎么……”

“他们都不知道。”

“重点不是……好吧,我估计你也不会说了。”我在心里给他找好了理由,但忽然被点出糟糕处境——还是被艾尔海森,这个现实让我很想逃避。

我们又一前一后走了很久。

“我还是认为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。”

他站在小区门口,最后给我说了这句话。


艾尔海森劝我的方式柔和了很多,至少不是那句——“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,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”,我当时被他气得发抖,也回呛了几句,最后上升到了拳脚相向,被赶来的赛诺分开。

当年被我救下来的女孩毕业后主动选择出卖自己,我在河对岸的红灯区见过她一面。她哭嚎着自己的愧疚,但我没觉得她对不起我,只是太过对不起当初的自己。最后我们都沾了酒气,她作势就要来吻我,被我直接推倒在地,我不想要所谓的“回报”,这无疑是在玷污我站出来时的心意。

事实证明,我太爱撒谎骗自己了。和她告别后,我在大街上吐得昏天黑地,明明心理的不平衡到了极点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。我毁了自己的前途救下的女孩主动选择了当年的泥潭,这让我觉得自己愚不可及,艾尔海森是对的,一味的追求良心上的安然会让我把自己的生活拖入深不见底的沼泽。

但一切又都晚了,她当自己的红灯区小姐,我住我的烂尾楼租房。那之后我再也没去过河对岸,想着那里生活着她都会让我感到不适。

妮露来了电话,这把我的思维拉回了昏暗的租屋。她一向很真挚,我短暂地和自己思想斗争了会儿,同意了下周的面试邀请。

我很久没接触别的乐器,这些天请假去琴行练习了好几遍,总算是没那么手生了。面试的时候妮露特意来接我,人还是有些多的,祖拜尔剧场近几年风头正盛,想搭上顺风车的也在多数。

见到艾尔海森的时候我惊住了,妮露解释说他算是顾问,很多剧本都是艾尔海森打磨的。他则表示只是副业中的副业,本职工作还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。

暂且不纠结他所在的公司是企业前百强,我被他毫不自知的凡尔赛言论劈得不再多言,好在他只是碰巧路过,等我面试出来他们两个都不见了,妮露留了短信,说下次一起约饭。把琴还给店主后我就回家了,走在楼道回荡着动画片的音响,今天那家似乎遇上了什么喜事,女主人的大嗓门比电视声还大。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,我只是有些羡慕,毕竟我早就失去了独属于自己的家庭。

我又在那家地下酒吧工作了一个星期,老板不是很喜欢我,话里话外都嘲讽我想跳槽去祖拜尔剧场。换大学毕业那会儿我肯定已经和他吵起来了,感谢这几年的磨练,我至少已经能收住很大部分的脾气,让找事的人吃个闭门羹了。

不过收到被录用的消息后就是另一回事了。妮露又叫来了艾尔海森他们说要庆祝一番,考虑到我的经济情况,我们选了一家小饭馆,他们对于我把自己混成这样没多意外,毕竟都是心善的人,得知后只会帮我。

艾尔海森来的最早,我们两个相顾无言,在他移开视线后,我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给他道歉。

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拖了,我拍拍脸,叫了他一声。

他抬眸看向我,眼睛还是那么犀利,每次和他对视都不自觉地感到心虚——他自己有意识到吗?

“卡维。”

我收回发散的思绪。

“之前毕业那会儿……实在对不起。”刚开头就和预想的不一样了,我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,“你为了我好,我还生你的气,最后……你打回来吧!”

他的眼神有点鄙夷,无视了我递过去的脸:“那次是互殴,我也不想因为打架进派出所。”

多半是接受道歉了,我坐了回去,心情都好了许多。

“对了,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地下酒吧工作?”

“……碰巧看到你进去过。”

可疑的停顿。

我准备再问,妮露却在这时带着柯莱他们进来了,艾尔海森招呼他们坐下,话题也只得再找机会问。

一顿饭吃得我食不知味,一直在想艾尔海森什么发现的,赛诺轻咳一声拉回我的思维——今天是庆祝我找到新工作的,气氛弄得这么僵可不好。

我虽然喜欢喝酒,但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,明天还是工作第一天,怕耽误事就只点了果汁和茶水。

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,有艾尔海森和妮露的求情,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。我告诉自己不能再任性了,就当是为了面前的朋友。


祖拜尔剧场的人并不多,编曲部门就三四个人,这个月又要上新剧目,我每天都忙的倒头就睡。妮露对舞蹈的苛刻从大学就初见端倪,上交的旋律样本基本上都被否定掉了,不过剧场的大家没有怨声载道,反倒是为了将戏剧演好一起努力。

更多时间剧场都在表演,妮露的名气在外,很多粉丝不远千里赶来看,就是有些人目的不纯,被保安赶了多次还死皮耐脸地凑。

“下个月就能上新剧目了吧。”柯莱笑着挽住妮露,“到时候可要帮我留票哦。”

妮露笑道:“当然不会忘记啦。”

看到瘫在一旁的我,柯莱道:“他这样没事吧?”

“据他所说是灵感迸发的后遗症,自己一个人休息会儿就没事了。”妮露拍着手,“这次的新曲是卡维负责的哦,祖拜尔先生非常满意他的风格。”

“真的假的?那我让赛诺先生他们一起来!”

这下不能只是听着了,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后,我问道:“艾尔海森……来吗?”

柯莱觉得莫名其妙:“当然。”

我欲言又止,翻个身继续休息。

“……你和艾尔海森又吵架了?”

“当然没有,你为什么这么想?”我必须承认“又”这个字刺激到了我。

柯莱呵呵笑着,说我和艾尔海森总是在吵架的路上,她都习惯了。我们都承认这点,不过重逢我们很少吵架了,准确来说见面都很少。要我承认想艾尔海森自然不可能,但他这个人就像是有什么吸引人的魔法一样,每回都能吊起旁人的胃口,却连衣角都不让别人碰到——着实可恶。

妮露算着时间说该回去了,我就把她们送上了车。搬进剧场的寝室后工作都方便很多,睡前最后整理一遍曲谱,我便熄灯休息了。


公演的第一天很顺利,反响都是正面的,我们举办了庆功宴,艾尔海森也被邀请了。被灌了几杯酒后我借口透气先走出了包厢,走廊里一对男女贴在一起,我尴尬地转移视线,不过那两人没有收敛,我只好往回走,还没走几步就响起了争吵声,女人被一巴掌打倒在地,这动静惊扰了不少人,但男人态度恶劣,准备劝阻的都是他骂了回去。

最后还是保安出面解决了时,女人垂眸抽泣着,或许是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动不动,她注意到了我,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姑娘,涉世未深的脸也注定了是一个玩物。我恍然想起了那个还在红灯区挣扎的女人,那一夜我们都喝得烂醉如泥,她似乎是笑了,流着泪问我为什么她会落得如此下场,我很想告诉她这是她应得的,当然我没有,我甚至安慰了她。

“卡维。”

艾尔海森在身后叫了我一身,妮露也从包厢门口探头。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过去,艾尔海森直接把我拉走了,见我们两个走近,她担忧道:“她好像是剧场之前的……”

“嗯,泽娜。”艾尔海森淡然道。
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,准确的说是我的衣服,上面还有祖拜尔剧场的标志。我觉得他的担心是多余的,总不至于看到标志就来找我帮忙。祖拜尔先生问我们发生了什么,犹豫再三我们还是没说,聚会在热闹的气氛下结束了。

因为第二天还有工作,艾尔海森最先离开,我先送送他,但他似乎有什么急事,拒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因为不能开车,我和妮露肩并肩地走在河提边,透过晚风散散酒气。

“泽娜她……”妮露难免落寞,“我们都以为她去国外进修了,没想到还在这里。”

“她是这么借口辞职的?”

“嗯。”妮露低落地说道,“当时还举办了欢送会,泽娜对我们都很照顾。”

我不好多说什么,只是安慰着妮露。我不再去想泽娜的事,好在她也没有找上门来。我把自己投身工作麻痹自我,新曲铺完成得很快,祖拜尔先生给我提了薪水,一切总算是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了。

但事实证明有些事总是会找上门,我累了出门透口气,就在剧院的不远处见到了泽娜。她裹着的大衣价值不菲,却生生让她穿出了我见犹怜的气质,路灯的电压不稳,忽闪忽灭,恍然见到她,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。

我本不应该留给她多的视线,毕业的时候我也是这样,就多看了少女一眼,然后像个不计较后果的傻子一样搭上了自己本该光明的人生。泽娜不断靠近我,心底的声音叫嚣着逃离,身后就是剧场——我为此流转多年,终于踏进的失乐园。

她颤抖着手抓住了我,抽泣着寻求帮助。

泽娜的确和当初的少女一模一样,被威逼利诱,沦为一群人的玩物,就连求助的语气都一样的真挚。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,假使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一样转身回到肮胀的泥沼,我又能否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。

我推开了她,力气并不大,但少女直接跪倒在地。

“至少……请告诉祖拜尔先生,求您……”

我答应了她,头也不回地逃了。


得知泽娜的事后,祖拜尔先生的脸色都阴沉了,他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,最后长叹一口气,让我先离开。妮露总是很照顾所有人的情绪,发现我和祖拜尔先生的不对劲后就找来了艾尔海森,这家伙一猜一个准,我都有些抬不起头。

“去看电影吗?”他问,“就当放松一下。”

“……啊?”

到了影院后,艾尔海森捧着书坐在我对面,颇有陋室读书的高人感,上学那会儿他就这样,还惹得一些人不满。想到后面我们四个打架被叫去教务处 ,我不由笑起来,也算是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难得回忆吧。

艾尔海森自然不知道我在笑什么,他甚至没分给我一个眼神就断定我是在想蠢事。电影要开始了,我不想在这时坏心情,防止中途上厕所没买饮料,怕嘴上无聊必须要有爆米花,抱着这样的准则,我们坐下了。

电影是艾尔海森找的,我们两都偏向剧情片,逻辑自洽一些好说。在我抽着鼻子抓爆米花时,艾尔海森递来了一张纸巾,我自然不客气地抓来了,嘴里小声抱怨着剧情的压抑。

回去的路上我们就着剧情聊了起来,我感慨男主因为小疏忽害死自己儿女的惨剧,艾尔海森则对男主后续的做法感兴趣。

“你认为他就应该在扣动扳机的时候死掉?”

“……那对他来说也是解脱吧。”

“可是他的妻子走出来了,即使卑劣地将痛苦转移给了丈夫,她也的确继续生活了下去。”

“……她也在后悔。”

“没错,但她走出来了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其实现实中还有另一种极端的形势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卡维。”

“你还不如直接骂我‘受虐狂’呢。”

艾尔海森一本正经地摇头:“我没有挨打的癖好。”

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,夜里我躺在床上,脑子还是不断闪过泽娜的话。大学时算是一意孤行,和那群人打架进了警局,对方家又好面子,勉强压了下来,这次又要效仿一遍?成功率低就算了,报复到祖拜尔剧场的话,我也太对不起妮露和祖拜尔先生了。

艾尔海森也在暗里提醒我不要去趟浑水,这的确是理智的做法,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,就算我再怎么努力,世界上还是受苦的人更多,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全部。虽然早几年的我一定会鄙夷现在的自己,但管他呢,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也足够自己改头换面了。

第二天祖拜尔先生就找上了我,他的愧疚难以掩盖。对方是有头有脸的少爷,他不知道泽娜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,把这个祖拜尔剧场搭上去都不够和硬碰硬。

“所以……我的答复是,‘抱歉’。”

找妮露要来了泽娜的联系方式,祖拜尔先生拒绝了泽娜的求助。他有些抬不起头,我也无端觉得难受。

电话那头的泽娜又说了些什么,祖拜尔先生的面色又苍白几分,最后说了句“你也保重”。

再之后我就离开了,他看上去需要独处的时间。

在走廊上我碰见了妮露。她问了我泽娜的事,我撒谎说我不知道,妮露很相信我,没有多问。

那几天的我心空荡荡的,好在祖拜尔先生没有再找我,泽娜也算从我的世界消失了。演出继续,工作继续,不知道祖拜尔先生是怎么说的,妮露似乎认为泽娜现在搬去了别的城市,第三年年年初聊天的时候忽然提到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,去找祖拜尔先生问才知道这是泽娜要求的。

每回我去想关于泽娜的事都会被愧疚填满——如果当初我伸出了援手,她说不定已经回到正常的生活了。艾尔海森说我就是想事情太理想化了,先不论我到底能不能帮到泽娜,就算帮到了,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。我注意到他最近出奇的忙,问了他也不说,就用最近升职的借口打发我,问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多说,我也就不问了,虽然对于艾尔海森的有所隐瞒,我是有些不舒服的。祖拜尔先生那边有泽娜的联系方式,我会分一笔工资摆脱他寄一些日用品过去。我已经被现实打压得退缩了,就算很不甘心也要承认这点。换做之前我可能不计后果都要帮泽娜,现在我却瞻前顾后到她消失不见。

“感觉自己变老了。”某次小聚,我趴在桌子上感慨着,“时间过得真快……”

艾尔海森淡然道:“你现在二十七,的确。”

“打住!”我制止了他,“我不需要别人帮我计算自己的年纪!”

“艾尔海森你也别逗他了。”提纳里笑着解围。

艾尔海森没否定,泽娜的事就我和祖拜尔先生知道,提纳里他们都不认识,至于艾尔海森,以他的脑袋,估计早就猜出前因后果了。他们都以为我在说年纪,艾尔海森却就着泽娜的时和我聊了起来:“你现在的确比之前稳重得多。”

这种异样的谈话生生让我心跳加快,我把这归结到酒精上:“……你夸我总感觉很怪。”

“怎么会,我夸你一向真诚。”艾尔海森眼睛都不眨,“觉得怎么样,是一件好事吗?”

我想起之前的谈话,他总是会用出其不意的方式提醒我一些事,相比之前艾尔海森也变了不少,提醒方式变得含蓄是之前就发现了的,不过我一直都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关注我,和我相同——我们把彼此当作了一面镜子吗?

“……也许是好事。”也许是坏事。

我闷闷地喝完了酒。


艾尔海森之前提醒过——或者说谴责更好——我总喜欢选择最差的选项。

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,对父亲的罪恶感,对母亲的愧疚?他们都离开了,只剩下我守着那间小屋。母亲的婚礼我参加了,即使会被别人称呼“那个害死了父亲的人”,我也想留在母亲见证她最幸福的时刻。那个男人的确很靠谱,母亲的消息里总是会说他如何体贴如何博学,其实这些和我没有关系,他们组建的新家庭里没有我——只是看着母亲发来的消息,感受到她的幸福,我也能久违地幸福起来。

被抛弃的感觉是难受的,即使母亲每天都会发来消息,也无法改变我孤身一人的事实。在剧场找到正规工作后我去看望了母亲几次,她比记忆中苍老不少,握着我的的手一直不肯松开。

“你这样心善的孩子,我一直都害怕在外面吃亏。”

母亲说着,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
但我的大脑却是一团乱,大学时是因为善良吗?恐怕不是,或许更是我的赎罪心作祟,选择了独自承担,艾尔海森一直都在问我为什么,从讥讽的到关切的,我想他也早就知道答案,只是等着我看清自己然后走出来。

让我什么都不做实在太难了,就像大多数人给的评价,我骨子里就是不太能看别人受苦的人,如果泽娜再多说几句,或者她晚几天消失在我的视野里,我已经主动找上她了。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感到后怕和愧疚,已经过去两三年了,一想到还是一样。

但有些事总会找上门。再遇见泽娜,我已经要认不出她了,二十多岁的人佝偻着背,蹲在街角,眼神游离在人群之中不知道看些什么,瞄到了我才猛地起身,朝着巷子深处跑去。我对这里不熟悉,很快就跟丢了她,回去的路上心里乱糟糟的,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,又不知道要和谁先说。犹豫再三我还是打给了祖拜尔先生,电话那头的男人一直在叹气,最后我们商量着周末演出结束后一起再去那附近找找看。

等到周末,艾尔海森也加入了,祖拜尔先生和我都没问他怎么知道的,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过艾尔海森。因为巷子又多又深,祖拜尔先生就让我和艾尔海森两个不熟悉的人一起找,泽娜上次出现的巷口又有了新的人,他一听我们是来找人的就索要钱财,这种人多半是骗钱的,怕他真的知道些什么,我也就给了。艾尔海森看了我一眼,倒也没阻止。

那人转转眼珠子,说我们找那个人可能是最近才来这边的,之前没见过,平时都在东边巷子里面。虽然不能肯定他说的是不是泽娜,我们还是决定去找找,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打电话联系了祖拜尔先生,他又叫来了几个保安,夸张是夸张了些,至少安全有保障了。

一群人朝着东巷走,艾尔海森忽然没由来地说道:“我的失误。”

我没来得及问,前面的路就被一群人堵住了。泽娜躲在他们身后,眼神里满是愧疚。

“……等会儿记得告诉我你干了什么。”

我庆幸叫了保安。不至于落得一个被群殴的下场,艾尔海森拿着手机报了警,那群人看收拾不了就急忙离开了。泽娜混在那群人里,祖拜尔先生本想去追,但我制止了她,警察已经到了,交给他们就好。

艾尔海森坐在巷口,我递给他一瓶水,顺势坐在他身边。 我的胳膊被划破了一个小口,很快就止住血了,艾尔海森的眼睛停了一会儿,我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,他翻了个白眼,不再看向我。

“现在能说了?”

他微微颔首:“这些年我和泽娜一直有联系,在慢慢帮她摆脱那群人。上周忽然断联了,我猜想出了什么事,刚巧你遇到了泽娜,就一起跟来了。 ”

我有点无力,伸手把艾尔海森手里的水要来了,他有些抗拒,最后还是给了我。

我是真的渴了,艾尔海森说不要了,我也不客气,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。

“所以你瞒着我们,”我笑了起来,“这和我当初干的事有什么区别,你不是在学我吧?”

“我不会把自己也拉到一个糟糕的地步。”艾尔海森不去看我。

“……你还嘴硬,这不是差点出事吗?”我都感到后怕,要是艾尔海森一个人碰上了,我恐怕在医院了。

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说什么,恰好这个时候警察来找了我们,说泽娜已经找到了,就是情绪不是很稳定,加上营养不良已经送去医院了。我们两个合计了一下,决定过几天叫上妮露一起去看望泽娜。对于把我们引诱到巷尾这件事,祖拜尔先生先是生气了好几天,最后还是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带些水果。妮露抱怨我和艾尔海森瞒着她,看望泽娜的时候红着眼眶一直不肯松手,泽娜给我和艾尔海森道了歉,我们也没怪她,毕竟早就想得到是被胁迫的。

“这件事算是结束了?”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,我明知故问地抛出话题。

“当然。”艾尔海森故意刺我,“找警察总比自己一个人好。”

我觉得有些不对劲:“等下,这不是也是你算好的吧?”

一想到那天提前叫来了保安,警察也来的非常快,我越发觉得艾尔海森是故意的。

 “你也想得太多了。”

“不行,你必须给我讲清楚!”

“……你想多了。”

“这态度一眼就是有鬼!”

病房里的妮露忍无可忍:“要吵去外面吵!”

被赶出医院我们两走去了河岸边 ,艾尔海森注视着对岸,我主动挑起话题。
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我最好奇的就是这个。

“准备快结束的时候告诉你的。”艾尔海森道,“没想到是你遇到泽娜,然后就随机应变了一下。”

听他说的这么随意,我心情复杂:“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然后两个人商量的。”

总不会是因为大学那儿我冲动了,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吧?印象里的艾尔海森也不是这种人。

“换位思考而已。”他道,“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当初站出来的心情。”

估计也让我感受一下他们当时的心情吧。我有些理亏:“……那你现在知道了吗?”

艾尔海森摇头:“更不理解了。”

我正要发作,他再次道:“试着理解你是一件困难的事,这算是最后一次尝试了。”

“卡维,很少有人把自己活得这么拧巴。”他走在前面,刻意等了我几步。

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:“我早就知道你的意思了。”

“那很好。”

“……简直就是在逼迫我。”见他不说话,我又道,“提醒得那么明显,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,犯不着再冒险一次让我和你感同身受,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?”

他倒是显得无所谓:“丢了工作蹭你家住。”

“不是……虽然的确可以,等等,这不是重点吧?”我有些崩溃。

艾尔海森不接话了,我们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散着,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夜,我送他到小区口,兴许是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显了,他停下脚步看着我。

“现在也能搬去我家……去不去?”


END


【维海/微R】镜子

全文4000+

肯定发不出来就直接去wb了

第一次炖肉量很少,主要是写剧情,见谅

【维海】三问三答然后锁上盒子(一发完)

在官方没出卡维具体人设前试试一直想写的卡维性格

有点疯的中年卡×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海(希望各位能从我糟糕的语言中看懂


第一人称视角预警 全文4000+



我曾经听过一个寓言故事,一个猴子试图捞湖面中的月亮,它够不着,于是一群猴子你抓着我我抓着你,倒吊着尝试去触碰月亮,在手接触湖水的那一刻,月亮散开了。年长的猴子抬头看向天,发现月亮正在空中,猴子们这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倒影。

我本觉得很可笑,因为我是人类而非猴子,我的种族进化出了语言和文字,这是我们和其他生物的区别之一,也让我们避免了很多类似的故事。但在后来我已经不再对这种故事感到可笑了,我曾嘲讽捞月的无知,但在知识的探寻之中,人类或许做了比这更愚蠢的事情——也许也更加残酷。

这些苦恼了我很久,想干什么却办不到,没有行动的动力,我的同事建议我去看医生,但是我拒绝了。我是一个自负的人,没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,所以我也会比他人更加厌恶我自己——我会异想天开,但也会因为做不到而痛苦地无法入眠,这是一种自我折磨,年轻的时候我会思考为什么如此相悖的性格会出现在“我”这个躯壳之中,直到如今我也未能得到答案。

珐露珊——我的上司看不下去了,她把我调职到了别的部门,这里负责一些珍惜动物的收容。对外如此宣传,这是我们的广告语,其实这里什么都有,比如那些存在于神话或者童话之中的东西。


融入的过程很顺利,我还认识了几个新同事。正常的时候——我不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,大家都这么说。柯莱是新人,她是提纳里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,还有迪希雅,我和她很投缘,酒量好的酒友可不多见,特别是在这死气沉沉的事务所,还有艾尔海森,我总是会被他的忽然出现吓到,让我在意的是他并没有工作牌,像是收容所里的一样藏品。我问过提纳里,他劝我不要再探究下去了。

我来到这里一周后,提纳里把每天需要做的都带着我做了一遍,其实很简单,比起我之前做的工作都不需要动脑子,我算是知道珐露珊为什么要我来这里了。

“就这些了。”他又叫来了艾尔海森,“以后你们就是一个小组的了,好好相处。”

我和他象征意义地握了握手。

在这里的日子可以说是无趣,我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,很快就把精力投入了之前的项目。珐露珊来看过我几次,也没阻止我,但我知道她是不满的。

一周后提纳里开始让我们接触上一级的生物,比如给人鱼喂食,她……不,它就像童话里那样,我看的有些出神,它冲我笑了笑,摇着腰肢游远了。

“你觉得如何?”

艾尔海森问得很突然,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

我不知道他具体的意思,艾尔海森不像是一个会对这方面问题感兴趣的人,但我还是回答了他:“和小时候看的童话差不多,不过亲眼看到还是很震撼。”

“在某些神话里,它们是一种海妖,用歌声吸引船员的注意,使船触礁。”艾尔海森说道,“也存在人类和海妖相爱的故事,可他们无法触碰彼此,因为海妖会吃掉靠近它的人类。”

他的手贴在玻璃上,眼眸里倒映着海水特有的荧光,或许是我的错觉,我居然会从他的眼底看到类似“求知若渴”的情绪。他又问我:“你觉得如何?”

这回我听懂了他的意思,我说道:“很残酷的爱情故事。我记得故事的最后人类无法忍受这种折磨,跳下船来到海妖身边,海妖流着泪吃掉了他。”

“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做?”

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我,我和他站在巨大的钢化玻璃前,看着鱼群游荡,卷起一阵阵泡沫。

“……我也会跳下去。”

我下意识说道:“我想看海妖一面。”

我不知道艾尔海森是否满意这个回答,他听完后提起装食物的铁桶就走了。我跟着他小跑几步,被敲玻璃的声音吸引转过身去,人鱼正在看着我,眼神可以说是含情脉脉,我无端想起艾尔海森说的刚刚说的故事,如果它海妖,我就是那个船上的人类。

它在说些什么,我凑近了想听,肩膀却被人抓住了。是艾尔海森,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把我拉回去后又走到了人鱼面前。见到他人鱼立刻收敛了笑容,面目狰狞起来,嘴角裂到耳后根,露出满嘴的獠牙,生出的长指甲刮着玻璃,恨不得冲出来吃了他。

眼睁睁看着少女变成怪物,我的心情微妙地复杂起来,艾尔海森还是没表情,仿佛在看马戏团的滑稽表演,可怖的怪物像拼命想逗他笑的小丑。

“你的好奇心很重。”他忽然又看向我,“但你不是蠢人,卡维,你是个疯子。”

他这是在骂人,不过我也没理由生气。

人鱼最后愤怒地尖叫一声,向着深处游去。


提纳里知道这件事后训了我一顿,把我降级了,让我负责老虎这种食肉动物。柯莱和我搭档,她听说了这件事,看得出她很好奇,但她又不敢问。

到了喂食的时间,我们一起走在长廊里,柯莱斟酌了很久才问道:“卡维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?”

“我部长劝我来的,在之前那个地方待久了,脑子出了点毛病。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,“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,恨不得一天睡二十四小时。”

柯莱看上去很难理解:“那现在呢?”

“现在很好啊,这里很轻松。”我如实道。

这话听上去就像一个中年大叔颓废得只想混吃等死,柯莱可能觉得我是那种人,我也不是很想解释。

出乎意料,少女沉默一会儿又开口了:“那样的确很痛苦,幸好现在你已经恢复了。”

在和柯莱一起工作的三天后,提纳里又把我和艾尔海森凑成一组了。

我们今天负责的是一个小人,他不需要食物,我们只要记录他的动作。所长把它命名为“小西西弗斯”,因为它一直都在重复着推石头上坡的行为,和神话里的西西弗斯一样,它自然也是在做无用功。

写下“一切如常”后,我刻意等了一会儿,艾尔海森果然又开始了他的问题。

“西西弗斯因为言而无信被众神惩罚,日复一日地推动巨石到达山顶,又眼睁睁看着巨石落下。”他的视线跟随着圆石,“你觉得这是什么样的故事?”

“教育?”我忽然不自信起来,“告诉小孩子不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。”艾尔海森总不是会需要这种回答的人,于是我又补充道:“还有神权的打压,如果是一个普通人,西西弗斯已经逃脱了违约的惩罚。”

艾尔海森微微点头,这让我松了口气。他像一个什么都好奇的婴儿,又像一个穷尽真理的学者,成熟和稚嫩同时出现在他身上——一个从出生就拥有了成人大脑的孩子。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我被自己吓了一跳,要是艾尔海森知道我这么想绝对会翻白眼吧。

“你呢?如果你是西西弗斯。”他又问。

这个问题倒是有意思多了,我第一次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有想过,回答得信手拈来:“我肯定会逃走,就算最后被众神抓回来处死也会这么做。”

“所以比起死亡,你更讨厌一成不变?”

“也不能这么说吧。”我咋舌,“只是讨厌被固定做同一件事还没有……”

我说不下去了,和推巨石的西西弗斯相比,之前的我不也是在做无用功吗?无数次推倒重来,我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——不,还是不一样的,我的失败让我得以积攒经验,避免重复地做无用功。

即使在失败过后,我也时常怀疑自己努力的原因,可很快我又会振作起来。珐露珊曾对此很欣慰,她在我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就给我说了一句话,也对每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说过这句话——“要有一个聪明的头脑,还要有在失败后会爬起来继续的勇气”。

“怎么了?”见我不说话了,艾尔海森偏头看向我。

我摆手:“不,没什么。”

他又转回去观察小人了:“我在思考一个问题。”

看上去他的问题还没有结束,我靠着墙,等待着他。

“如果我所探寻的真理是没有准确定义的,那我现在做的一切事,是不是就像西西弗斯推石头?”他问,和我的经历很像,但有了明显的前提——没有准确定义的真理,他在说真理的不可知性吗?

“的确会这样,因为文明是不断发展的,局限我们的是时代。”和他交谈会让我身心愉快,虽然上一次的交谈害得我降级了几天,“不过正因为真理永远都可能被推翻,才有让人研究下去的欲望。”

“你是这样想的?”

“没错。”我感受到了来自大脑的兴奋,“我可能会推翻前人所认为的真理,我所发现的真理也可能被后人推翻,就像亚里士多德和伽利略那样。”

“那你想要发现的真理是什么?”艾尔海森忽然轻笑出声,“在‘死域’里建房子?”

这是我年轻时的课题,为此我还实践了一番,当然,我无功而返,这困扰了我很长的时间,成为压垮我的稻草之一。艾尔海森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,我不至于因此恼羞成怒,到了我这个年纪,年轻时做的荒唐事大多都可以一笑置之了。

“很愚蠢对吧?”我回忆起当初也觉得好笑,“‘死域’不像任何生态系统,它是绝对无法有生命存在的领域,研制出来的‘神之眼’只能让生物短暂处于其中而不受影响,我却想在那里建造一个人类能长久居住的家。”

艾尔海森没说什么,他又陷入了安静。

我们隔着十厘米左右的距离,无言地看着小人重复一遍又一边的动作,不会饥渴,没有怨言。

“下班了。”他突然道,然后转身就走。


下班后我去打听了一阵,珐露珊也不知道艾尔海森是从哪里得知了我的课题。他是一个神奇的存在,早在我们对视的第一眼我就确定了这件事,他似乎知道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,和我交流起来没有知识盲区。很大程度上,我摆脱过去颓废的情绪是依靠的艾尔海森,和一个博学的人交流每时每刻都会保持好奇心。

“你现在又和以前一样。”珐露珊点了根烟,“他还给你讲了什么故事?”

我把人鱼的故事也告诉了她。

“真稀奇,卡维。”她微挑眉,“不觉得他说的故事都和你有关吗?”

我明白她的意思,也明白艾尔海森的意思。

我所探寻的真理像海妖,我就是那个跳下船的水手,我并不是被它所蛊惑,相反我很清醒,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对它感到了好奇——如果能够窥见真理的一角,我会选择付出自己的生命;和西西弗斯相似,我在探求真理的道路上无功而返,惰性会让我放弃,自负却像众神的眼睛,让我一遍一遍地重复——所以我只能痛苦地前行。

于是我的精神出了些问题,我是听见了海妖的歌声然后塞住耳朵的水手,我是选择了逃离的西西弗斯,我放弃了很多,但至少我不再被折磨了。

现在你要怎么做?”珐露珊歪着头看我。

我转了转工作卡:“这个月结束再说。”


再和艾尔海森见面已经是三天后了,这次负责的是一个盒子,我们需要检查盒子是否有打开过的痕迹。

这回我比艾尔海森先说话:“潘多拉魔盒……你说,现在我们打开它会怎么样?”

“传说潘多拉放出了一切灾厄,却把‘希望’关在了盒子里。”艾尔海森忽然伸手按住盖子,我真被他吓了一跳,往前走了好几步。

“现在我们打开它,或许能把世界改变。”艾尔海森说着看向我,“卡维,你想吗?”

他一下子反客为主了,我其实能直接回答,不过还是装作思考的模样:“不想。”

艾尔海森作势就要打开,当然,他最后没有这么做。

“你知道你像什么吗?”

“什么?”

我走近他:“你像伊甸园里的蛇。”

“但你不是夏娃和亚当。”

“差点。”我耸肩道,“我还是有点道德的。”

艾尔海森的脸上又露出了“恍然”的神情。

“你现在知道如何给我定义了?”

“没错。”他承认了,“你是一个追求极致的人,是一个脆弱的人,有着浪漫主义者的思维,也会因为道德底线拒绝做一些对他人有害的事。我对你的印象和开始一样,你是一个‘疯子’,但疯的不彻底。”

“听上去不是在夸我。”

“客观的评价总是不会太好听。”

我无话可说,他总是在理的。

现在你要怎么做?”

“你有没有听说一个故事?”我却抛出另一个问题。

艾尔海森等待着我的后文。

“一群小猴子捞湖中的月亮,只有老猴子注意到了真正的月亮在天空上。”我看着他逐渐皱在一起的眉头,心情不由好了些。

我凑近他,冲他眨眨眼:“我觉得我到年纪了。”

——发现真正的月亮了。

他忽然笑了起来:“探寻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
我依旧有很多没有解决的事,这些还是压在我身上让我难以喘息,珐露珊的假期没能让我松懈,我最后选择拔下封住耳朵的腊,选择回到众神的视线之下——我本就如此,难以改变,于是我的船只到达礁石前,我的巨石即将到顶。

我见到了艾尔海森。

一个循循善诱的人,一个看透了我的人,这又是我身上的一颗稻草——但与其被其他的一些事所累,不如先专注于他,他身上有我想知道的答案。

他“记录”下了我。

【维海】给我一碗乌冬面(一发完)

维海only 现p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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拖了很久的更新


艾尔海森在街头捡到了卡维。

说是捡到不够准确,是卡维死皮赖脸跟着他回家的。

在异国他乡遇到旧识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,可卡维总能把开心的事也变成不那么开心的事,说是天赋,却仅仅对艾尔海森起效,中//国的同学告诉他,这叫八字不合。

卡维正在客厅看电视,配合着脱口秀的主持人滑稽的表情捂着肚子大笑,艾尔海森佩服他的笑点居然能完全被这种午夜档的老节目抓住,从沙发笑到地毯上。

“所以说,”为了避免被举报扰民,艾尔海森关掉了电视,“你的钱包被偷了,现在身无分文?”

“没错。”

 “警察应该不会让你乱跑的吧?”

“你不是告诉过我你住在这附近吗?”卡维有些得意,“我就出来找你了,一直坐在警局又没用,我也不能帮什么忙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别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啊。”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“过程不重要,我这不是遇见你了吗?”

“我今晚本来是准备在公司睡的。”

“那这就是缘分啊,我好感动。”卡维作势就要来抱他。

艾尔海森侧身躲过,顺势坐在沙发上:“我发现衣服没收,而且明早有雨。”

“……没点浪漫细胞。”

“你来日//本这边干什么?”

“我来玩啊。”卡维挤到艾尔海森身边,揶揄道,“总不能是来找你的吧?”

艾尔海森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动作,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挡住脸:“厨房有食材,要吃什么自己去做。”

“乌冬面!我一直都想吃乌冬面!”卡维激动地站起身。

“并没有。”

“居然没有。”卡维遗憾地叹气,转而换了一个方式,“我们现在出门去买吧!日//本不是有很多拉面馆深夜也开门吗?说不定能遇到。”

“不去。”艾尔海森挡得更严实了。

“为什么啊?”

“冷,而且我很累。”艾尔海森语气冷淡,“我明天早上还要赶在早高峰前去上班,没你这么悠闲,今晚就请随便应付一下吧,卡维学长。”

“卡维学长”四个大字仅限于艾尔海森阴阳怪气亦或者迫于无奈请求卡维的时候,因为他板着一张冷山脸又实在像是挑衅,围观他说出“卡维学长”的人都会紧张得抬手,防止自己面前发生暴力互殴事件。

听到这个称呼,卡维凑上前,不顾及艾尔海森嫌弃的目光,眨巴着眼恳求道:“好久没听见你这么叫我了,再叫一遍。”

“……要是不想明天因为被冻死上报纸就离我远一点。”



于是卡维就在艾尔海森家住下了,两个人分配好家务。因为卡维的钱包还处于不知所踪的状态,他的任务更多。

“好累。”

艾尔海森专心看书:“才过去不到五分钟。”

“可是在这之前我晒了衣服,还拖了地。”卡维放任自己跌在沙发上,抱着靠枕耍赖道,“我要休息了,我不管,我要累死了,未来的大建筑师要被一个冷酷的男人折磨死了。”

“别乱说。”艾尔海森忍无可忍,用合上的书拍了拍卡维。

“我想出去玩。”

“没空。”

艾尔海森继续看书,无视卡维的目光。

“我想出去,我想出去……”

余光扫见卡维越凑越近,艾尔海森的眉头紧凑,在卡维整个人都要扑到自己身上前,他伸手按住卡维的脸,无奈道:“别靠太近了,卡维。”

卡维抓住艾尔海森的手,移开自己的脸:“可以吗?”

“……不可以。”

“怎么这样!”

卡维在沙发上翻来覆去,艾尔海森抓住机会顺势一带,在他落地的同时抽出了自己的手。无视卡维呐喊的“痛死了”,艾尔海森起身去厨房清洗食材,打开布袋,他后知后觉自己忘记了答应卡维的乌冬面。

客厅里还在传来哀嚎,想必那个在生活方面丢三落四的人也早就忘记了,艾尔海森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把这件事抛在脑后。

卡维闹着闹着也就安静了,他蹭到厨房,接过艾尔海森递来的蔬菜开始清洗,没过几秒又开始喋喋不休。艾尔海森左耳进右耳出,两个人在卡维的单口相声里做好了晚餐。

“你准备呆到什么时候?”

“……额,怎么说也要一个星期吧?”卡维双手合十,“好心如你,学弟,别把我赶出去。”

“看你表现吧。”艾尔海森随口道。

晚餐准备的很简单,艾尔海森一个人住习惯了,偶尔加班就在便利店买一份关东煮应付一下,做出来的饭菜只是能吃的水平。

卡维倒没有说什么,他吃的很少,就算在开饭前他强调过多少遍自己饿的要死。

收拾好餐桌卡维就先回客房休息了,艾尔海森躺在床上,拿出手机看着日历,虽然时间很短,他的确能抽空陪卡维出门一趟。

于是第二天他拿着杂志,靠在墙边:“要出门一趟吗?”

卡维自然同意了。

两个人就选择了附近的街区,虽然能逛的地方很少,好在人流量同样不大,避免了人挤人的场景。卡维就像艾尔海森想的那样兴奋,恨不得什么都尝试一遍,玩累了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,毫不客气地把体重都压在艾尔海森身上,还把没打开的水瓶递给他。

“……”艾尔海森欲言又止。

“啊,谢了。”如愿喝到水,卡维夸张地叹了口气,就像每一个喝酒的中年大叔一样,让人怀疑他们到底喝的是什么。

“看来你对这里也不熟。”

艾尔海森大方地承认了,他一开始也没想隐瞒这点,地图一直都拿在手上。

“一直都想来这边玩一次,还是和你一起,怎么想就很完美。”卡维傻呵呵地笑起来,他看向艾尔海森,“别一直板着一个脸啊,不会真被我说中了,成为一个无趣的大人了吗?”

“毕业典礼上的玩笑而已,而且我一直都这样。”

“也是。”卡维坐直了。

“好吧,其实我是带着目的来的。”他忽然郑重地说道,“你知道是什么吗?”

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
“别拆我台。”卡维用眼神警告艾尔海森,“你知道是什么吗?”

就像故事里的芝麻开门一样,艾尔海森无奈地想,如果他还是选择岔开话题或者不好好回答,卡维会没完没了的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得到想要的回复,卡维抱胸说道:“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说吧,只要不是摘星星摘月亮什么的,学长我都帮你实现。”卡维看着艾尔海森,后者悲哀地意识到,他是认真的。

“我拒绝。”艾尔海森宁愿卡维此刻和他吵一架,至少他有自信不处于下风。

卡维坚持不懈道:“别直接拒绝啊,你随便说一个也是可以的。”

艾尔海森眼神闪烁,说真的,卡维没意识到自己挨得太近了吗?周围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公园的这一角,艾尔海森又强迫自己和卡维对视。他没有变,卡维也没有变,艾尔海森就像卡维说的那样 ,成为了无趣的大人,卡维也如同艾尔海森想得那样,成为了永远乐观的理想家。红色的眼睛里还是闪着艾尔海森没有的光——应该说是动力?卡维一直这样,精力十足,累了就睡一觉,第二天再一次恢复到动力满满的模样。

艾尔海森微张着嘴,他本来真的没什么想要的,可快把拒绝的话说出去时,他的心脏抽动了一下,就像被羽毛挠了,痒得浑身打颤。

“生日……”

“后天是我的生日。”



卡维理所应当地承担了艾尔海森生日会的准备工作,首先是确定人物,他找来一张纸,折叠几次后开始拟订名单。

“没有人。”艾尔海森打断他手上的动作,“我在公司没有熟人。”

“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才会没有吧?”卡维笃定道,“大家一开始都是不认识的,就把这次生日会当作一个契机,以后多和同事聚聚。”

他说这话时就像艾尔海森的长辈一样,明明两个人相差一年不到,更别说在外人看来艾尔海森是比卡维靠谱得多得多的存在。不过艾尔海森本人并不会在意这些,卡维有自己的闪光点——说是优点更好,他没有艾尔海森时刻冷静的大脑,却有一颗比艾尔海森更有人情的心脏。在为人处世方面,卡维的确是他的老师,只是艾尔海森这个学生并不是全盘接受。

“没有必要。”为了防止事情变得麻烦,艾尔海森道,“我并不想和他们深交。”

“好吧。”卡维没有再坚持。

艾尔海森拿起茶几上的书继续看,余光时不时落在卡维身上。他做事的时候注意力很集中,艾尔海森了解,所以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,肆无忌惮地看着。

他一直困惑卡维主动来找他的原因,大学毕业典礼那次尴尬的表白已经让他们断了三年的联系。艾尔海森独自在异国他乡打拼,就快要把卡维的脸融入过去每一个人之中时,他居然又出现了——还是那么戏剧的场合,他提着在超市买的菜走回家,小区的路灯下蜷缩着一个金发男子,艾尔海森只是微微停顿一下,男人便抬头,在艾尔海森反应过来前扑到他身上。

乌冬面。艾尔海森想,他还是没有满足卡维第一天来的愿望。

“蛋糕需要吗?”卡维忽然问道,又不给艾尔海森回答的机会,“还是要吧,没有蛋糕的生日多无聊啊。”

“随你。”大学期间艾尔海森的生日蛋糕一般都是卡维全权负责处理的,到底是私吞了还是分给别人了他并不是很关心,只要他们最后没有在这件公寓里打奶油战就好,收拾起来会很麻烦。

“什么口味?”

“随你。”

“……水果还是多一点比较好吧?你更喜欢奶油?”

“随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卡维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,手一震,把笔丢出去几厘米:“别老是随便啊,大学的时候就这样,都工作这么久了,也该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吧?”

“我说了,随你,我什么都无所谓。”

卡维无力地看着他,幼稚地说道:“那我就点最难吃的,给你的蛋糕加辣椒和芥末!”

“反正我也不吃”,这话在喉咙滚了一遭,艾尔海森选择不说出口,否则又是无意义的争吵,和他们以往的每一次一样。

“那就多点水果吧,越小越好。”

卡维满意地记录下来。

“还是需要一些娱乐活动吧?”

“就我们两个人而已。”

“两个人也有能干的事情,看电影什么的,你要是想,我们还可以打牌呢。”

艾尔海森两个都不想,他最后选了看电影,反正卡维看入迷之后不会管他,到时候直接睡都无所谓。

“行。”卡维弹了弹计划表,颇为得意。

“感谢我吧,艾尔海森,这肯定是一场超棒的生日会。”他冲艾尔海森笑道。

“……”

有些糟糕,艾尔海森想,不过人的确会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。



大学毕业典礼后的聚会总是会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,卡维就是其中之一,作为上一届的高人气人物,他的到来着实让不少人都兴奋起来,尤其是少女们。

看着他边和众人打招呼边挨到自己身边,艾尔海森被酒精裹挟的大脑引来了短暂的清醒。他半靠在卡维身上,酒屋外的寒气有些还残留着,对于此刻的艾尔海森就像易上瘾的药物般致命。

“哇,他怎么喝醉了?”卡维抓住艾尔海森的肩,震惊于他的动作,这样透露着脆弱的模样出现在艾尔海森身上实在难得。

“还不是一群男生非要给他灌。”一个女生小小声地说着。

卡维纠正艾尔海森的姿势,好让他靠得舒服些,酒屋里的暖气很足,艾尔海森没靠一会儿就开始难受,卡维只好扶着他出去透透气。

“不知道拒绝?”

卡维半是好笑地看着他:“我都没见你喝过酒,下次拒了。”

艾尔海森抓住卡维的手腕,下意识蹭了一下他冰凉的手心,这个举动成功让卡维僵硬了一秒。察觉到他的力道,艾尔海森握得更紧了些,反正卡维不会和醉鬼发脾气。

卡维只好任艾尔海森继续贴着,又为了防止尴尬主动挑起话题:“已经被录用了吗?”

艾尔海森点头,把工作单位和已经租好的公寓住址都告诉了卡维。

“没想到你要出国啊,真的好远,有机会我就去找你,到时候可要收留我啊。”卡维随口道。

本以为艾尔海森现在是有求必应,但他真的思考起来:“如果……你分担家务的话。”

“敲诈”没能成功,卡维报复性地捏了捏艾尔海森的脸颊,看样子他已经喝糊涂了,卡维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他送回去。

“你呢?”

“什么?”卡维慢半拍反应过来,“啊……我跟着导师一直在别的国家转来转去嘛,你也知道我不是很急着找工作。”

艾尔海森松开手:“嗯。”

不明所以的音节。

“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?”卡维觉得憋着不好,“说呗,我不告诉别人。”

艾尔海森看了他好几眼,直到把卡维看的不耐烦了,忍不住道:“我不问了行了吧?”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卡维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,慢半拍地眨了眨眼,伸出去的手也恰好拍在艾尔海森肩上,冷的他一哆嗦。

说完这句话艾尔海森就沉默了,他把自己缩在围巾里,低头看着地面的被踩脏的积雪。

卡维会给他回复,即使不是他想要的。

在污浊的积雪与地面融为一体时,卡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他先是收回了手,整个人后退小段距离,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:“啊……吓了我一跳呢,忽然说喜欢我什么的……抱歉啊。”

“嗯,只是想说出来而已。”

毕竟马上要去很远的国/家了,这场聚餐结束说不定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,就算是艾尔海森也难免感到伤感,接着酒劲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。

卡维抬起手,犹豫片刻后揉了揉艾尔海森的发顶,把他拉到自己怀里:“到那边也要好好工作,说不定以后我还要仰仗你呢。”

他直接略过刚刚的话题,继续侃侃而谈:“那边好吃的好玩的都多,我们也不愁没事干。啊对了,我有朋友也在那边工作,你人生地不熟的,需要帮忙可以找他,我现在就把他推给你。”

卡维操作着手机,失去热源的后颈被冬日的劲风吹的发痛,艾尔海森整理好被弄乱的围巾,眼观鼻鼻观心,直到卡维放下手机。

“要回去吗?”

他说的回去是回酒屋,艾尔海森拒绝了。

“那我送你回家?”

“……我自己回去就好。”

卡维不放心地看着他,强行将艾尔海森送回家显得理不清扯不断,只好退而求次,帮他打车,嘱咐司机一定要送到小区楼下。

“到了给我发个消息。”

艾尔海森隔着车窗向他点头。

卡维在他的视野里后退,艾尔海森有想过回头再看他一眼,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了,闭上眼养神。酒气上头的借势表白让他清醒不少,在这个光是离别的毕业季,这些都太常见了,卡维嘴里总是说着以后以后,毕业了各奔东西,为自己的生活忙碌,哪里有那么多以后。

到家后他给卡维发了消息,意外得没有答复,想到卡维的拒绝他也理解了,熄屏了手机。



看着停留在三年前的信息,艾尔海森再次将目光移向卡维,他还在筹备着只有两个人参加的生日会,在纸上涂改,乐此不疲。

算算卡维在他家留了也有四五天了,也没见他主动和家里人联系。

“不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吗?”艾尔海森扬了扬手机。

“啊他们出门旅游了,一两个月内都别打扰他们。”

这件事艾尔海森也知道,卡维总是会抱怨自己在家里像是多余的,父母一出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,常常联系不上。他没有多想,明天还要上班,就先去睡了。

卡维头也不抬地挥手,一门心思都投入如何为艾尔海森办一个完美的生日聚会里去了。都是成年人了,艾尔海森只是让他早点休息,关上了房门。

不过他却睡不着了,卡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,说实现他的愿望,可他压根就没什么愿望,无趣的大人与其说是卡维的调侃,当作一种可以预见的未来更为合适,生活上的所欲所求基本没有,只有在卡维死缠烂打问他的时候,艾尔海森才会抛出一个随意的答案。

真的有人三年没联系了,忽然跑到另一个人面前说要实现别人的愿望吗?艾尔海森想不通卡维,虽然他就没有想通过卡维。就像他们相识第一年的生日会,和往后的每一次都相同——仅仅两个人的生日聚会,必不可少的蛋糕,以及幼稚无聊的许愿环节,艾尔海森应付了事,卡维却总是很认真,不嫌麻烦地在每一年都告诉他许愿的规则,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,蜡烛要一口气吹灭之类的,艾尔海森没有告诉他,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许。

他一直在想卡维那句话的含义,可又不自觉地跑偏,想起之前发生的事。他的确天生就是一个不好事的人,社团不参加,班级聚会也只是坐在角落,和卡维的相识纯粹意外,手机没电还不带钱包的学长为了躲避擦盘子的命运求助了他,然后顺理成章地要到了联系方式——艾尔海森本不想给的,每次都一样,从来都是先拒绝的,可卡维总能等到他最后的松口。

对卡维的喜欢更像是一种习惯,他没有谈过恋爱,连和女生单独的约会都没有,他一直都是一个人,后来加了一个卡维。

在卡维绞劲脑汁如何回复艾尔海森时,他其实走神了,看到积雪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深冬,冷得不像话,一条小缝也会让风趁机使坏,把人冻得四肢僵硬。所以冷气也理所当然地会进入毛孔,顺着血液来到心脏,让艾尔海森渐渐也体会到另一种冷。

“啊……吓了我一跳呢,忽然说喜欢我什么的……抱歉啊。”

他以极慢地速度眨了眨眼。

“嗯。”

含糊不清的音节。

“只是想说出来而已。”

他还有话没说。



第二天下班回家他们又一起去定了蛋糕,按照要求的多水果,老板娘是个随和的性子,卡维和她攀谈了很久,临走时还送了一小份泡芙作为礼物。

自然是入了卡维的口,艾尔海森一路上都在拒绝卡维强行递到他嘴边的泡芙。

卡维还是老样子,批评他的不知尝试,话说到一半忽然瞪大眼睛,跑到墙角吐了起来,背越来越弯,艾尔海森及时扶了他一把,蹙着眉问道:“忽然的怎么了?”

“……没事,可能吃坏肚子的。”卡维用纸巾擦干净嘴,急切补充道,“泡芙没事!”

艾尔海森不想管他的脑回路,拉着他就要去医院,卡维抱着电线杆不松手,两个人拉拉扯扯,在冬夜里热出一身汗。
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艾尔海森被他恼得发火。

“反正……我要回家,不去别的地方。”卡维顺势靠在电线杆上,“我现在头疼,难受得想吐,学弟,我会想回家躺在床上不干别的……”

艾尔海森拗不过他,退而求其次道:“至少……明天之后,去一趟医院。”

卡维蹲在路边,抬头和艾尔海森对视着,眼神复杂极了,艾尔海森想他一定知道了,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瞒着卡维。卡维是来实现他的愿望的,艾尔海森反复告诫自己,既然如此,就满足他这一次,即使再理性的人也总有意外的人和事,当初的那面镜子还是改变了艾尔海森,哪怕微小,且仅仅对一小部分人有效。

艾尔海森也蹲下身,他们平等地对视着,直到视野里出现白色。

“哇下雪了!”

卡维猝然站起身,虚弱在他身上消失,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艾尔海森的幻觉。

艾尔海森慢半拍地跟着卡维,路灯因为电压忽亮忽暗,他也是在这样的灯光下找到卡维的,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错过。



他瞒着卡维去过一趟警视厅,如他所想,卡维骗了他。

站在街角,艾尔海森难得失去目的性地迷茫了一阵,在手被冻僵后慢悠悠地散回家。

卡维见他回来甩开拖把,把自己扔到沙发上。

艾尔海森将外套挂在一旁,径直坐到沙发上开始看书。

“开头总是一样。她坐在她的摇椅上,他也……”

“事情捅出来的那天我们差点被卡车压死,因为司机不知道……”

晦涩的文字,长段的语句,艾尔海森分神了,几乎什么也没有读进。

“好累。”

卡维长叹着抱怨。

艾尔海森看着他——这样一个人,能轻易看透他,又从来不会真正地了解他。

卡维有话要说,于是艾尔海森顺着他的话开始交流。

“我想出去玩。”

只是出去玩吗?

艾尔海森首先拒绝了卡维,他需要知道卡维真正的目的,假使他还是原来的卡维,他就会告诉艾尔海森,但他不是。

半碗米饭,几勺清汤,卡维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,解释说自己其实吃了面包,已经饱了。

拙劣的谎言,他到底是希望瞒住艾尔海森还是希望艾尔海森发现他的秘密?艾尔海森不知道。



计划中的生日会以艾尔海森切下一小块蛋糕结束,卡维叼着薯片找想看的影片,艾尔海森缩在沙发上,他没有抱着那本冗杂、无厘头的书籍,只是安静地看着卡维收拾桌面。

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——或许从来都不存在的一个时机,艾尔海森想。

总之,他毫无征兆地开口了。

“卡维,”他说道,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实现你的愿望啊,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?”卡维自顾自地收拾着。

“……”

“真没骗你,我也没敷衍你。”卡维转过身看向艾尔海森,“不满意我的回答?”

艾尔海森只是摇头。

“其实也不是安排好的,至少在买机票前我都是没有目的的。”

“就……忽然想来吃乌冬面,手机里面跳广告了。”

“啊,可惜过几天就要回去了,留在下次见面也不错。”

卡维絮絮叨叨着,让艾尔海森的沉默更加窒息。

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

“你吃的很少,基本没吃什么。”艾尔海森阐述着事实,“你也没有被偷钱包,警视厅没有记录,卡维,你骗了我。”

“……你说得对。”

“我不想知道理由。”

艾尔海森移开视线,目光停留在身侧:“别告诉我。”

他猜到了大半,但固执地不说出口。卡维有他的骄傲,虽然瞒不住卡维,艾尔海森也还是想把那些话咽入腹中,至少不在明面上说出。

卡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,手压到了遥控器,影片开始播放。

一部老电影,老人说着英腔,讲述着故事。卡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,直到影片结束都没有分给艾尔海森一个眼神,他安静得有些吓人,电视跳出弹窗后,他如梦方醒,转头看向艾尔海森。

“那天天气很好。”他说道,“我那时想,要是是一个好天气,我就去见你。”

“如果天气不好,我就换一天去见你。”



靠着地名找到艾尔海森的住所,卡维敲了很久的门,确定没人后拖着行李箱蹲在街角的路灯下,引来了不少人的驻足。

卡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决定要不远万里来见艾尔海森,一个大学学弟,一个表白被拒绝的对象,又或者是当初寻找的一个值得欣赏和学习的后辈?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催促着他,于是卡维决定来见艾尔海森一面——以一个不知是何的身份。

一个小孩拉着母亲走到他身前,将手里的面包递给他。

“谢谢。”卡维没有接,“不过我现在吃不了这些。”

他在女人略微紧张的目光下抚摸小孩的发顶:“好吃的面包就留给自己吧,谢谢你的好意。”

告别小孩后卡维把头埋进臂弯,胡思乱想起来,说不定艾尔海森现在发达了,开着豪车和知性的女友生活在一起,又或者艾尔海森现在性情大变,笑着招呼卡维一起去酒屋不醉不归……最后卡维觉得艾尔海森依旧是老样子,不苟言笑,总是兴致缺缺。

他从缝隙中观察,有人经过他,即将消失在视线外时又停下脚步。

于是卡维抬起头。



送卡维到机场后艾尔海森乘车回家,临走时卡维还是笑着和他招手,说着几乎不可能再有的重逢,艾尔海森不知道——艾尔海森知道。

路过一家面馆他鬼使神差地靠路边下车了。

热气裹挟着他,老板招呼着他坐下,盛情难却,可能也是别的原因,艾尔海森点了一碗卡维心心念念的乌冬面。

……似乎也没有卡维说的那么好吃。

他没尝过。